紅綢指引的“生路”,是一條漫長而壓抑的垂直檢修通道,隨後連接著廢棄多年的數據光纜管道。林薔薇背負著顧夜寒的遺體,攜著昏迷的母親,在僅容匍匐的狹窄黑暗中艱難爬行。身後金屬格柵合攏的輕響,仿佛隔絕了另一個充滿殺戮的世界,也將那血綢身影帶來的震撼與謎團,暫時封存。
黑暗,逼仄。唯有自身粗重的喘息、衣物摩擦管壁的窸窣,以及胸腔內那顆機械心穩定的搏動聲在回響。它既是生命的證明,也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背負之沉重的鐘擺。不知過了多久,在她體力與精神均瀕臨耗竭時,前方終於出現岔口,通往一個被遺棄的小型數據中轉站。
這裡如同城市腹腔深處被遺忘的腐朽臟器,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灰塵與絕緣材料老化散發的、微甜而窒息的古怪氣味。幾台覆蓋厚厚塵垢的服務器機櫃,如同史前巨獸的骸骨,沉默佇立在近乎絕對的黑暗裡。隻有少數幾個備用電源指示燈,如同垂死星辰,固執地閃爍著微弱的綠光,成為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
確認暫時安全後,林薔薇幾乎虛脫。她極其小心地將母親林鳳芝的身體平放在鋪著絕緣毯的角落。母親依舊深度昏迷,呼吸微弱如絲,蒼白的麵容在黯淡綠光映照下,像一尊布滿細微裂痕的瓷偶,脆弱得令人心碎。
接著,她以近乎儀式的鄭重,將顧夜寒的遺體安置在一台冰冷如墓碑的服務器機櫃旁。他低垂著頭,姿態仿佛隻是暫時憩息,唯有那再無起伏的胸膛和透衣傳來的冰冷,刺痛著她每一根未麻木的神經。
做完這一切,她背靠機櫃滑坐下來,劇烈喘息。機械心在短暫過度負荷後,搏動趨於一種異常穩定的節奏,帶來另一種陌生而不安的體驗。
安全的假象,如同稀薄卻致命的毒氣,開始彌漫。此處沒有追兵的腳步,沒有武器的嗡鳴,隻有絕對的、幾乎要將耳膜與靈魂一同壓碎的寂靜。
然而,在這極致寂靜中,林薔薇卻感到自己置身於無形風暴的中心,被前所未有的“嘈雜”淹沒。
那不是聲音,至少不完全是。是一種感知的洪流,正強行湧入她每一個張開的毛孔,衝刷著她疲憊的神經,試圖將她從內部撕裂。
最清晰的,是那顆機械心。“咚……咚……咚……”搏動不再局限於胸腔,每一次收縮與舒張,都仿佛在她體內敲響一麵巨大的無形音叉,強烈的共鳴順著骨骼與血液奔流,甚至沿著某種無法理解的能量路徑,向外擴散。
她被迫“聽”到了:
遠處廢棄管道中,微弱電流穿過老化線路,發出如億萬蚊蚋振翅的嗡鳴;頭頂巨大金屬結構在重壓下,發出細微而持續的、如同巨人骨骼應力哀嚎;更遙遠之處,仿佛透過厚厚岩層,整個城市基礎能源網絡永不停歇的能量流動,化作一種低沉的、永恒的背景咆哮,如同深海之下亙古存在的暗流,沉悶卻蘊含碾碎一切的力量。
這還隻是開始。
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雜音”尖銳地侵襲著她的意識邊緣——數據流。冰冷,精確,不帶情感。
這個廢棄中轉站並未完全死亡。那些仍在最低功耗運行的備用電源和服務器,正處理傳遞著零星的信息碎片。這些無形的“信息塵埃”——破碎的代碼、陳舊的信號、失效的請求——此刻找到了異常靈敏且不設防的天線:她,以及她胸腔裡的機械心。
它們如同冰冷的涓流,持續不斷地、蠻橫地衝刷著她的意識邊緣,帶來強烈的乾擾與陣陣生理性的眩暈惡心,仿佛大腦被強行塞入過量且混亂的、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
視覺開始出現微妙的重影與扭曲,服務器指示燈的綠光拖出彗尾般的殘影,與空氣中無形的能量流動、數據傳遞路徑詭異地交織,構成一幅光怪陸離、令人心智混亂的圖景。
寂靜是假象。她的內在世界,正因為共生帶來的增強感知,而經曆一場喧囂的、幾乎要將她撕成碎片的轟鳴。
“停下……關上……”她痛苦地蜷縮,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幾乎嵌入頭皮。但這徒勞無功。聲音與感知源於自身,源於那顆心臟,源於她與這高度機械化世界更深層次的、被迫的連接。
絕望如冰藤纏繞。就在意識即將被混亂洪流衝散時,一個念頭如風中殘燭般閃現——控製它。
既然無法關閉這扇洞開的感知之門,那就調節它。如同在驚濤駭浪中,學習操控一艘脆弱小船的舵輪。
她強迫自己深長呼吸,儘管每次吸氣都仿佛吞入無數“信息塵埃”與能量“噪音”。將全部瀕臨崩潰的精神集中,如同收束四散的光線,聚焦於機械心。不是對抗其搏動,而是嘗試“理解”其共鳴,“分辨”那湧入的感知洪流。
過程痛苦得如同在驚濤駭浪中保持一根針的絕對平衡。數據流的冰冷溪水、能源網絡的低沉咆哮、金屬結構的哀嚎,如同無數鈍刀刮擦著頭骨。汗水瞬間浸透她全身,左臂鏽蝕印記隱隱發燙,與機械心搏動產生著微妙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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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兩次……她不斷失敗,意識一次次被更洶湧的混亂衝垮。
但漸漸地,在無數次失敗後,在精神磨耗殆儘的邊緣,她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手感”。仿佛意識中出現了一個無形的旋鈕,關聯著這些失控的感官輸入。
她咬緊牙關,用儘最後的精神力量,凝聚全部殘存意誌,嘗試著……“調低”。
不是粗暴關閉,而是小心翼翼減弱。如同在震耳欲聾的嘈雜中,屏蔽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
起初毫無變化,甚至因強行集中精神而加劇了不適。但她沒有放棄,憑借從絕境中淬煉出的韌性,反複嘗試,將“調低”、“隔絕”的意念,如楔子般一次次釘入沸騰的感知海洋。
終於——
遠處能源網絡的低沉背景音,似乎退後了一些,從無處不在的咆哮,變成了隔著重岩傳來的悶雷。
服務器殘留數據流的冰冷衝刷,也變得稀薄,從令人作嘔的溪流,化作了偶爾掠過意識表層的涼意。
金屬結構的哀嚎與電流嗡鳴,雖仍在感知內,卻不再尖銳刺耳,更像可被主動過濾的、恒定的環境白噪音。
她成功了。並非完全掌控,隻是在這驚濤駭浪般的感官風暴中,為自己贏得了一個極其脆弱卻真實的平衡點,一片短暫的內在寧靜。
林薔薇虛脫般鬆開捂著耳朵的手,癱軟在冰冷機櫃上,大口喘息,渾身濕透,指尖不受控地顫抖。感官洪流並未消失,依舊在“堤壩”外洶湧,但她已不再是隨波逐流的浮木。
她抬起頭,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望向黑暗中母親和顧夜寒的身影。眼神中除了深不見底的疲憊,第一次,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屬於掌控者的光芒。
這條被迫踏上的共生之路,比她想象的更艱難,更詭異,也更奇異。而這感官的轟鳴與短暫的寧靜,都清晰地昭示:這,僅僅是個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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