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深海潛水員從萬米海溝艱難上浮,林薔薇的意識從那片微光海洋的連接中猛地抽離。耳畔並非真正的寂靜,而是依舊殘留著無數意識悲鳴的、冰冷刺骨的精神回聲,如同附骨之疽,纏繞著她的神經末梢。她疲憊地靠在冰冷粗糙的服務器機櫃上,胸膛劇烈起伏,試圖平複腦海中仍在翻騰不息的情緒與信息洪流——那短暫的、與親近胚胎意識觸碰帶來的微弱溫暖,早已被那龐大無匹的集體絕望浪潮徹底覆蓋、吞噬殆儘。
然而,就在那片由恐懼與渴望交織成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深淵最底部,在她高度集中、近乎剔透的感知濾網中,一些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如同古蓮子般深埋的精神印記,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
那不是某個單一胚胎的意識波動,更像是一種……沉睡的集體記憶?或者說,是所有胚胎在被聖殿的技術“製造”或“篩選”出來之初,就被如同不可磨滅的底層生物代碼般,強行烙印在意識最核心、最原始層麵的信息碎片。它們太古老,太模糊,幾乎被後續滋生的、針對“篩選”、“刑期”和“分解”的劇烈恐懼,以及對生存最本能的渴望所形成的“噪音”完全淹沒,但它們確實存在,如同被掩埋在廢墟下的古老碑文。
她再次閉上眼,強行摒棄掉那些更強烈、更“新鮮”的情緒乾擾,將感知的觸角如同最精密的考古刷,小心翼翼地向意識的更深處探去,輕柔地拂去覆蓋在其上的“情緒沙土”,嘗試觸碰那些沉澱在時間河床最底層的、古老的印記。
溫暖。
一種模糊卻無比真切、帶著某種先天歸屬感的溫暖意念,如同冬日壁爐裡跳動的、橘紅色的火焰光影,透過厚重的、由時間與痛苦構築的帷幕,微弱而持續地傳遞過來。它不僅僅是一種溫度,更是一種象征——象征著生命的起源,象征著在一切開始之前,那個孕育一切的、安全而豐饒的初始狀態;它也象征著絕對的庇護,一個可以隔絕外界所有危險、冰冷、評估與傷害的、如同母體子宮般的絕對安全領域。
這個源自集體無意識深處的意念場非常模糊,沒有具體的形象或坐標,卻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令人靈魂想要依賴、回歸、投入其中的強大原始吸引力。
而與此緊密纏繞、如同銘刻在其基因序列最開端的那個名字,伴隨著那溫暖與庇護的古老意念,如同水印般清晰地浮現在她的感知中——
“搖籃”。
這個詞的浮現,並未立刻帶來所有答案,反而像投入靜湖的石子,激起了更深層的漣漪。她需要片刻去消化這個信息,去理解其含義。
她睜開眼,目光投向角落裡那幾個被她救出的培養罐,眼神中最初的震驚逐漸沉澱為一種緩慢凝聚的明悟。
這些胚胎意識最深處,竟然烙印著對“搖籃”的原始記憶和本能追尋。這個發現,讓她回想起紅綢那句冰冷的指令——“彆讓‘搖籃’失望”。那句話不再隻是一個模糊的警告,它開始與眼前這些胚胎的底層記憶產生了初步的呼應。
緊接著,顧夜寒記憶碎片中,那個漂浮著與她容貌神似胚胎、並清晰烙印著“搖籃”標記的培養罐影像,也在此刻變得更加清晰、更具關聯性。這些線索並非孤立存在,它們似乎被同一根無形的線隱隱牽引。
一個模糊的輪廓開始在她腦海中成形。這些胚胎,既是聖殿冷酷實驗下的犧牲品,似乎也在無意識中、憑借著某種深植於存在本能的羅盤,執著地追尋著“搖籃”的方向。它們就像是無數迷失在曠野中的羔羊,即便不知路徑,依舊本能地、跌跌撞撞地尋找著記憶中最初的、也是唯一的羊圈。
而“搖籃”,這個反複出現的核心意象,很可能不僅僅是理解聖殿進行這些非人基因實驗的最終目的與技術根源,它或許也關聯著未來可能徹底解決這龐大胚胎困境的某種關鍵。
它不僅僅是一個地理上的坐標,一個組織結構,它更可能是一種哲學理念,一種技術的原始藍圖,或者是一個……所有這一切悲劇、犧牲、陰謀與渺茫希望最終交織、碰撞的命運漩渦中心。
最終目標的輪廓,在此刻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但同時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前往“搖籃”,不再僅僅是為了探尋自身撲朔迷離的起源和顧夜寒那沉痛犧牲的最終根源,也不僅僅是為了尋找喚醒母親意識那渺茫的一線希望,更是為了回應這片微光海洋中,那無數被禁錮靈魂發出的、無聲卻震耳欲聾的集體悲鳴與呼喚。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幾個培養罐上。那個與她意識最親近的光點,似乎還在感知的邊緣微弱地、執著地呼喚著她,傳遞著全然的、毫無保留的依賴。
暫時的守護者——這個身份,帶著不容推卸的千鈞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了她的肩上。
她暫時無法給予它們真正的、血肉意義上的自由,無法打破那層堅硬的、象征著囚禁的玻璃罐體,更無法在聖殿天羅地網般的追捕下,現在就拖著它們一起穿越漫長的、危機四伏的旅途,去往那個未知的“搖籃”。她甚至無法確定,“搖籃”對於這些胚胎而言,究竟是傳說中最終的救贖與歸宿,還是僅僅換了一個形態、更為精致的永恒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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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找到最終答案之前,在真正抵達“搖籃”之前,她必須保護它們。不僅僅是因為心底那份無法割舍的憐憫與突如其來的責任,更因為它們是揭開“搖籃”與聖殿之間複雜關係的活體密鑰,是理解這一切的重要線索,也是……她在這冰冷殘酷的世界上,剛剛建立起真實情感連接的、無法輕易舍棄的生命。
這份嶄新而沉重的責任,與她肩上早已背負的——母親那具僅存呼吸的沉寂軀殼、顧夜寒那冰冷永恒的犧牲、以及對自身那迷霧重重命運的艱難求索——緊緊地纏繞、疊加、壓榨在一起。它們相互交織,相互加重著前行的負擔,卻又在某種程度上相互支撐,共同構成了她必須繼續前行、無法回頭、也絕不能倒下的唯一理由。
她緩緩地站起身,仿佛每一個動作都承載著額外的重量。她走到那幾個培養罐前,停下腳步。然後,她抬起手,並非直接觸碰,而是隔著那層冰冷堅硬的玻璃,將掌心輕輕虛按在那個與她意識最親近的罐體表麵。
“我會帶你們去,”她低聲承諾,聲音在絕對寂靜的中轉站裡顯得異常清晰、堅定,仿佛誓言般鐫刻在空氣之中,“去那個叫做‘搖籃’的地方。”
無論那個地方是傳說中溫暖安寧的天堂,還是另一個形態、更為深邃未知的地獄。
她收回手,眼神中最後的一絲迷茫與人性化的脆弱已被徹底壓下、冰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曆經痛苦淬煉、犧牲洗禮後形成的、冰冷而純粹的堅定。這些胚胎,這些承載著古老記憶與本能追尋的生命雛形,在此刻,成為了她前往“搖籃”的、活的“種子”。而她,林薔薇,這個背負著逝者之心與共生之力的容器,也在此立誓,要成為護送這些種子穿越死亡之地、抵達命運目的地的、暫時的“土壤”與“壁壘”。
前路依舊被濃重的迷霧籠罩,危機四伏,但腳下的方向,卻因這不斷疊加的、沉重的背負,而變得更加清晰、筆直,且無可動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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