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營地核心區域,臨時搭建的醫療區內,空氣仿佛被抽乾了所有活力,凝結成沉重而透明的實體,比外界起源之井能量場的無形壓迫更令人窒息。此處聽不見激烈的爭吵,也看不到慌亂的跑動,唯有壓抑到極致的沉默,如同潮濕的裹屍布,緊貼著每一寸空間、每一寸皮膚。唯一打破這片死寂的,是那些維持生命的儀器發出的、規律而單調的滴答聲與低頻嗡鳴;它們不像希望的節奏,反倒像為一場正在上演的悲劇,敲打著冰冷而精準的節拍。
無論人們手頭在忙碌什麼,目光總會有意無意地被牽引向區域中央——那個被半透明能量屏障和物理隔斷單獨隔離的角落。仿佛那裡存在著一個無形的引力漩渦,吞噬著所有的注意力與希望。
那裡,安置著顧夜寒的維生艙。
與之前充斥著翻湧營養液和密集能量導管的“活躍”狀態截然不同,此刻的維生艙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慌的“靜默”。透明的艙體內,顧夜寒靜靜懸浮在維持基礎生理環境的低溫凝膠中,凝膠呈淡藍色,幾乎完全覆蓋了他的身體,隻露出頭部與部分胸膛。他的臉龐失去了所有血色,是一種接近石像的、毫無生機的灰白,皮膚緊貼著顴骨輪廓,顯得異常削瘦。胸膛處,那個被他親手剖開、如今已被生物凝膠和超低溫場勉強封住的空洞,像一道無法愈合的醜陋傷疤,猙獰地訴說著不久前的慘烈。那裡不再有心臟的搏動,隻有死一般的靜止。
而最牽動人心、也最令人絕望的,是維生艙旁矗立的監測屏幕。
屏幕上,絕大部分代表生命體征的曲線——心率、血壓、呼吸、神經反射——都固執地保持著一條條冰冷、筆直、毫無波動的直線,如同通往墳墓的平坦軌道。唯有最下方那條監測腦波活動的曲線,還在極其緩慢地、以幾乎與儀器自身背景噪音無異的微弱幅度,艱難地起伏著。那波動如此細微,如此飄忽,與其說是生命頑強的跡象,不如說更像是一縷不甘消散的執念殘響,在死亡那漆黑懸崖的邊緣,憑借某種無法理解的意誌力,固執地徘徊、搖曳,仿佛隨時都會被無形的風吹滅。
就在維生艙側後方,那個特製的液氮罐如同沉默的哨兵靜靜矗立。超低溫使得罐壁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但罐體上那個被深刻鑿出的“薇”字,卻清晰地穿透冰霜,像一枚被烙鐵印上的疤痕,刺痛著每一個目睹者。它無聲地,卻又無比尖銳地,提醒著眾人不久前在此發生的一切——那為了斬斷與聖殿的最後枷鎖,為了那渺茫到近乎虛無的希望,所付出的、近乎毀滅的代價。
低氣壓如同粘滯的霧氣,在醫療區內彌漫、沉降。往來穿梭的“搖籃”成員步履匆匆,卻刻意放輕腳步,交談聲被壓得極低,變成了模糊的耳語。他們彼此交換的眼神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憂慮,以及一絲更深層、不易察覺的茫然——對前路的茫然,對犧牲意義的茫然。空氣中原本刺鼻的消毒劑氣味,此刻似乎也混入了一種名為“失敗”與“不確定”的苦澀,鑽進每個人的鼻腔。
紅綢獨自站在維生艙前,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她的身影在儀器麵板發出的幽藍與慘綠微光映照下,邊緣顯得有些模糊,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峭。她麵無表情,目光死死鎖定在監測屏幕上那條微弱起伏的腦波曲線上,仿佛要從中解讀出某種隱藏的密碼。
負責主要醫療工作的成員,代號“青囊”,快步走到她身邊。他臉上帶著連續高強度工作後的疲憊,眼窩深陷,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掩飾不住的沉重:
“紅綢,‘深寂’狀態穩定……如果,這種狀態能被稱為‘穩定’的話。”青囊的措辭異常謹慎,帶著深深的無奈,“沒有進一步惡化的跡象,但同樣,沒有任何蘇醒或恢複的征兆。他的生命活動已降至我們現有探測技術的極限之下,僅存的那點腦波活動……”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我們甚至無法確定,那是否還承載著任何可被稱為‘意識’的東西。這完全……完全超出了任何已知的醫學或生物學範疇。”
紅綢的目光沒有絲毫移動,依舊膠著在那條微弱的曲線上,隻是極輕微、幾乎無法察覺地點了下頭,表示聽到了。
青囊深吸一口氣,仿佛接下來的話語更加難以啟齒,聲音沉得更低:“另外……林薔薇那邊。自她進入起源之井後,除了最初十幾分鐘我們捕捉到幾段極其微弱、能量特征與她高度吻合的信號反饋之外,至今……已完全失聯。時間,遠遠超過了我們最初預估的安全窗口上限。井口的能量場擾動和乾擾太強,我們嘗試了所有能動用的探測手段,結果……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有效回波。”
壞消息,早已如同無聲的瘟疫,在營地內部悄然蔓延,滲透進每一個人心裡。
顧夜寒的“瀕死”,林薔薇的“失蹤”。
兩個被“搖籃”寄予扭轉乾坤厚望的關鍵人物,一個如同風中殘燭,在生死邊界徘徊;一個則被那口詭異巨井吞噬,音訊全無。而他們,付出了顧夜寒近乎自我毀滅的慘重代價,承擔了巨大風險,至今卻似乎未換來任何實質性進展,或一個確切答案。唯有遠處,起源之井那永恒不變的低沉嗡鳴,穿透層層岩壁隱約傳來,像一聲聲持續不斷的、冰冷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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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情緒,如同在潮濕陰暗處滋生的黴菌,在這片壓抑的沉默與人們交換的憂慮眼神中,悄然地、卻又迅速地滋生、蔓延,無聲地腐蝕著原本就不甚牢固的信心基石。
紅綢終於緩緩轉過身。她的動作有些滯澀,仿佛每個關節都需克服巨大阻力。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醫療區內那些刻意回避她視線、埋頭於手中工作,卻又難掩眉宇間焦慮的成員。她臉上依舊沒什麼明顯表情,如同戴著一副精心雕琢的麵具。但若有人能近距離直視她的雙眼,或許能從那總是冷靜到近乎漠然的眼眸最深處,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層下暗流湧動的波瀾——那裡麵混雜著沉重的壓力、不被理解的孤寂,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疑慮。
她沒有對青囊的彙報作任何評價,沒有試圖用蒼白的話語去安撫那些正在滋生的不安。她隻是淡淡開口,聲音平穩得不帶一絲漣漪,卻帶著一種仿佛根植於鋼鐵意誌之中的、不容置疑的定力:
“維持現有方案。監控所有數據波動,尤其是井口能量場,和……”她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刻著“薇”字的液氮罐上,停留了大約半秒,那目光複雜難明,隨即利落地收回,“……那個罐體。”
“在得到確切結果之前,”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遍安靜的醫療區,“任何動搖,都是徒勞。”
說完,她不再有任何停留,轉身,邁著依舊穩定的步伐,離開了醫療區,將那片混合著沉重死寂與悄然湧動的懷疑暗流,毫不留戀地留在了身後。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懷疑的種子已經播下,正貪婪吸收著不安與恐懼的養分。倘若希望遲遲不肯降臨,或最終帶來的是無法承受的毀滅性噩耗,那麼此刻這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默,終將被更猛烈的東西打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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