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暫依靠破碎地形換來的喘息,脆弱如孩童吹出的肥皂泡。當隊伍蜿蜒進入那條通往生路、卻也通向絕境的狹窄峽穀時,它被無形的手指無情戳破。
峽穀兩側是近乎垂直、飽經風蝕的暗紅岩壁,岩石皸裂的紋路如衰老巨神深刻的褶皺,整體形態恰似猛然張開、布滿參差獠牙的猙獰顎骨,欲將闖入者徹底吞噬。光線在此被貪婪攫取、壓縮,隻剩頭頂一線如垂死眼眸般慘淡的天光,吝嗇地投下晦暗照明,將穀底彌漫的不安與壓抑發酵得愈發濃稠。隊伍被迫拉成一條漫長脆弱的細線,在穀底布滿尖銳碎石與鬆散砂礫的通道上艱難跋涉,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聽見命運天平搖晃的不祥吱呀。
紅綢如融入陰影的獵豹,無聲行走在隊伍最末。她那千錘百煉的感知早已如精密相位雷達,捕捉到空氣中那一絲不同尋常、屬於高能武器預充能特有的微弱嗡鳴,以及那如實質般附著在岩壁上的冰冷殺意。但她緊抿雙唇,未發任何預警。在獵人陷阱已然張開的瞬間,任何多餘聲響、倉促停頓或路線變更,隻會引來更集中、更致命、更無死角的毀滅性打擊。她隻能將自身警惕性提升至燃燒的臨界點,手指無聲而穩定地搭在改裝高斯步槍的扳機護圈上,指關節因用力微微泛白。
就在隊伍主力——包括背負維生艙步履沉重的石盾,以及懷抱液氮罐、每一步都心驚膽戰的醫官——恰好行至峽穀最狹窄、如咽喉要道般的中段時——
死亡,自上方降臨!
“咻咻咻咻——!”
毫無預兆,連飛鳥驚起之聲都未聞!密集的能量光束如蒼穹審判的熾熱暴雨,從兩側高地那些天然形成、此刻卻布滿殺機的岩石掩體後方傾瀉而下!幽紫的致命光芒瞬間撕裂峽穀昏暗,將嶙峋岩壁與驚恐人臉映照得光怪陸離,詭譎異常!
“敵襲!找掩護!”
紅綢撕裂空氣的厲喝,與第一波能量彈撞擊地麵、岩壁引發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幾乎同時炸響!
但,太遲了。
這顯然是一場精心策劃、耐心等待的完美伏擊。首輪齊射絕非漫無目的的覆蓋打擊,而是經精密計算、極其精準的外科手術式切割!數道格外粗大的幽紫光束如死神裁剪刀,精準無比地同步轟擊在隊伍相對鬆散的前段與後段!
“轟!轟隆——!”
劇烈的爆炸衝天而起,裹挾無數碎石與斷肢的煙塵如巨獸昂首,瞬間將原本連貫的隊伍粗暴地斬為互不相連的數截!淒厲的慘叫、戰士本能的怒吼、被高能光束瞬間氣化或擊穿的軀體倒地、碎裂的悶響,毫無征兆地混雜,如地獄交響樂,將先前死寂的壓抑徹底粉碎!這條狹窄峽穀,在百分之一秒內化作高效而殘酷的死亡攪拌機!
然而,更令人心悸膽寒的,是緊隨其後、如擁有自我意識般的後續火力的極端針對性!
超過半數的攻擊,仿佛被無數雙無形冰冷的眼睛引導著,瘋狂地、不計消耗地傾瀉向隊伍此刻最臃腫、也最關鍵的中段——石盾和醫官所在的核心區域!
“砰!砰!砰!”
能量彈如冰雹般接連在石盾周圍炸開,灼熱氣浪與致命破片肆意飛濺。石盾發出野獸般的怒吼,龐大身軀猛地蜷縮,將背上簡易維生艙死死地、全麵地護在身下,同時將個人護盾能量輸出激發至極限,那麵瞬間展開的淡藍菱形護盾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承受著遠超設計負荷的衝擊,岌岌可危!
他身旁幾名反應迅速、試圖衝上前以身為他構築第二道防線的戰士,甚至未能多邁一步,便在更密集精準的交叉火力下,瞬間被撕裂成混合血肉與金屬碎片的腥風血雨!
醫官的情況同樣萬分危急!他懷中緊抱至關重要的液氮罐,行動遠不如全副武裝的石盾靈活。數道灼熱能量光束幾乎貼著他耳畔、肋側掠過,將他前一秒踏足的地麵熔出一個個深不見底、邊緣仍在發出紅光呲呲作響的孔洞。灼熱到令人窒息的氣浪炙烤著他暴露的皮膚,帶來陣陣刺痛。他隻能憑借求生本能,以極其狼狽的姿態連滾帶爬撲向不遠處一塊略微突出的巨岩後方,懷中罐體那冰冷刺骨的觸感,與他胸腔內因恐懼與劇烈運動而狂跳不止、幾乎炸裂的心臟,形成無比殘酷而鮮明的對比。
清理者的目標,明確得可怕!
他們不僅要殲滅“搖籃”殘存的有生力量,更要不惜一切代價,回收或……徹底物理銷毀那兩個關鍵物品——顧夜寒那具可能隱藏秘密的“遺體”,以及那顆被冰封、幾乎可肯定是聖殿核心秘密具象化體現的機械之心!
“保護維生艙和罐子!不惜代價!”
紅綢的聲音如被冰水淬煉過的刀刃,穿透震耳欲聾的爆炸與哀嚎,冷靜得近乎殘忍。她本人已如鬼魅般在峽穀底部有限空間內高速穿梭、閃避,手中高斯步槍持續噴吐短促而精準的反擊火舌,試圖以精準點射壓製或清除高處那些不斷噴吐死亡光芒的火力點,為中間區域分擔哪怕一絲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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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清理者占據了絕對的地利和完美的先手,他們的火力不僅凶猛,且彼此配合默契如一體。交叉火力網封鎖了所有可能的大範圍移動路線。不斷有“搖籃”的忠誠戰士,在高喊口號、試圖以身體阻擋射向維生艙或液氮罐的光束時,悲壯地倒下,溫熱的鮮血汩汩湧出,染紅穀底冰冷粗糙的碎石。
“嗡——噗!”
石盾那本就瀕臨極限的個人護盾,終於在一聲如垂死生物般的哀鳴中徹底破碎,化作四散的能量光點。緊隨其後的一次精準爆炸衝擊結結實實轟在他後背,巨大力量將他連同被他死死護在身下的維生艙一起狠狠掀飛,如斷線風箏般重重撞在後方堅硬岩壁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而醫官賴以藏身的那塊巨岩,在持續不斷的高能轟擊下,表麵開始寸寸崩裂、剝落,體積肉眼可見地縮小,眼看將失去這最後可憐的庇護!
液氮罐那原本冰冷刺骨的觸感,此刻在醫官懷中卻仿佛燃燒起來,成為這片死亡漩渦中最耀眼、也最致命的燈塔,吸引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所有毀滅性的光芒。
轉移的行動,在踏入峽穀的那一刻,就已徹底轉變為一場絕望的、慘烈的陣地防禦戰。
而那本就渺茫的生還希望,正在這狹窄得令人窒息的死亡之穀中,隨每一秒流逝,隨每一聲奪去生命的爆炸,飛速地、不可逆轉地……流逝殆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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