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寄出後的幾日,安全屋內的氣氛仿佛一張逐漸拉緊的弓弦。
沐兮表麵維持著靜養讀書、偶爾彈琴的恬淡模樣,內心的焦灼卻與日俱增。
她時刻留意著女傭的動靜,期待著或許會有的回信,又恐懼著回信被截獲或根本不會有回音。
張彥鈞肩胛的傷勢恢複得很快,已能如常處理公務。
他待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電話和加密電報往來頻繁,似乎江北的軍務依舊棘手,上海灘的暗流也未曾停歇。
他依舊與她同寢同食,偶爾考校她的見解,夜晚的擁抱時而強勢時而略顯心不在焉,仿佛一半心思仍沉浸在複雜的局勢博弈中。
他對那幾封信隻字未提,仿佛從未發生過。但沐兮能感覺到,無形的監視並未放鬆,阿忠的目光依舊如影隨形。
第三日下午,女傭終於端著一個銀質托盤進來,上麵放著兩封信。
“沐小姐,有您的信。”
沐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放下手中的書,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自然。她看向托盤——一封來自鄭悅如,一封來自蘇瑤。
沒有秦霜的。也沒有林晚星的。
失望如同冰水般澆下,但她麵上依舊保持著淺笑:“謝謝。”
她先拿起鄭悅如的信。展開,果然是那位女記者熱情又略帶調侃的文字,分享了幾件上海灘最新的趣聞和八卦,字跡飛揚,充滿了活力。
信末還玩笑道:“盼你早日‘刑滿釋放’,姐們兒帶你去新開的舞廳見見世麵,免得被你家那位督軍大人養成古墓裡的小龍女。”
沐兮看著,唇角不由露出一絲真正的、短暫的微笑。鄭悅如的明朗像一道陽光,短暫驅散了她心頭的陰霾。
接著是蘇瑤的信。語氣則沉穩務實許多,詳細回答了她關於女子經營的一些問題,分享了些心得體會,並鼓勵她若真有想法,可先從小的方麵嘗試,還隨信附了一張她自己設計的絲巾圖樣,線條流暢,頗具巧思。
兩封信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內容也完全符合她們的身份和沐兮之前寫信的基調。
沐兮仔細檢查了信封和信紙,沒有任何特殊的標記或暗示。
火漆封印是普通的紅色,已被拆開過——這在意料之中,張彥鈞的人必定檢查過了。
她將信仔細收好,心中卻疑慮更深。秦霜那邊是沒收到信?還是收到了但無法回複?或者……回複被攔截了?林晚星那邊亦是如此。
這種石沉大海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無力與不安。
傍晚,張彥鈞從書房出來,與她一同用晚餐。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沉鬱。
餐間依舊沉默。直到用餐尾聲,他忽然像是隨口問道:“今日收到信了?”
沐兮心中微凜,放下湯匙,乖巧答道:“是,悅如和蘇瑤回了信。說了些外麵的趣事和蘇瑤生意上的心得。”
她將兩封信的內容大致複述了一遍,與她之前寫信的基調完全吻合。
張彥鈞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看不出情緒。
“看來你的朋友們都很關心你。”
他淡淡評價了一句,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彆的。
“她們是怕我悶壞了。”
沐兮垂下眼睫,輕聲道。
張彥鈞沒再說什麼。用完餐,他照例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