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夏侯蘭突然轉移話題,“鄴城那邊在舉辦什麼慶典?深夜還這般燈火通明?”“誰知道呢。”曹純嗬著白氣,哆嗦道:“真冷啊......”他望著夜空,不由想起那些被許衡收繳的火盆、炭火、厚裘與毛氅。
今年年關真是難熬,又是被許衡狠宰一筆的一年。
鄴城張燈結彩之際,消息早已傳至許都。曹操聽聞官渡對岸動靜,得知許衡又要納妾——這回竟是袁紹親自做媒,為他說親甄氏之女。那甄逸當年也是盧植門生,曾任二千石,後任中山令卻死於非命。
曹操拍案而起:"袁本初下手竟這般快!"他原打算開春再嫁女,如今卻晚了一步。若此時將女兒送去,不僅顯得巴結許衡,更會淪為第六房妾室,將來免不了受氣。
許褚憂心忡忡:"此舉會否被視作通敵?"
"通什麼敵!"曹操嗤之以鼻,"許逸風這廝見便宜不占才怪!正愁沒機會敲袁紹竹杠,如今倒好,既抱得歸,又收了河郡厚禮。許都定有不少人趕著送禮道賀。袁紹這蠢貨,不知誰給他出的餿主意,拉攏許衡?遲早被宰得肉疼,我巴不得看他吃癟!"
許褚聽得發懵:"主公這是氣糊塗了?"
曹操翻個白眼:"總不能光我一人吃虧!袁紹不知許衡底細,正好讓他多破費些。"許褚轉念一想,確實在理。當年在汝南時,他就盼著許衡出門禍害彆人,彆老盯著鄉裡刮油水。如今主公想必也是同樣心思。
"那現下該如何是好?"許褚撓頭問道。
如今與曹操閒聊的人日漸稀少,許褚因此言行舉止更顯自在隨意。這些年來他始終守護在曹操身側,那份赤誠之心曹操自然感受得到。這正是曹操信任許衡的重要緣由——他們兄弟二人,皆非奸邪之輩。許衡雖愛爭奪,但奸計似乎僅對劉備或敵手施展,待自己人倒是明搶為主。
"還能如何?待來年開春再將憲兒送去,眼下隻能祈願曹純自謀生路了。"曹操望著窗外歎息,"但願明日探馬能聯絡到許衡,讓他調撥糧草。據我估算,虎豹騎攜帶的軍糧也該耗儘了。"
許褚同樣長歎,始終不解此舉意義。大業未成,這般相互爭奪究竟何為?
......
朝陽高懸時,許衡方從甄宓膝上慵懶起身。甄宓一夜未眠仍端正跪坐,將許衡的頭輕攬懷中。初見時那抹超凡脫俗的氣質便令許衡傾倒——猶如稀世名花般高貴淡雅。此刻她青絲垂落,雪膚生輝,含笑輕語:"君侯該起身了,莫要貽笑大方。"
"這話倒耳熟。"許衡打著哈欠撐起身子。
"為人侍妾,最懼背負禍國之名。都說紅顏禍水,君侯可莫要讓甄宓擔此惡名。"甄宓說著取來錦袍為他更衣,又披上黑貂裘衣。待火盆燃起,暖意漸盈滿屋。婢女端來溫水侍奉洗漱時,許衡忽然發覺:即便做著侍從之事,她舉手投足間仍透著獨特氣韻。
每個動作都從容不迫,眉目含笑氣度嫻雅。唯有行走時微蹙的眉頭泄露了夜間的痛楚。那纖纖玉指如雕如琢,連倒水的姿態都透著與生俱來的華貴。
“夫君,該用午膳了,今日備了滋補的羹湯,陪妾身一同用些可好?”
“嗯。”許衡應聲而起,向後院走去。
甄宓靜默地隨在許衡身後,任他牽著手,神色恬淡不見羞赧,隻餘一派從容。
行至後院,她從侍女手中接過一冊竹簡,輕置於許衡案前,而後斂衽跪坐於側。
“夫君,這是昨夜宴席上眾賓所作的詩文。”
“席間有人盛讚楊德祖辯才無雙,令在座名士歎服。其評點天下豪傑,皆切中肯綮,頗有當年許氏昆仲遺風。”
許衡忽地抬眼望她。
甄宓如畫眉尖微微一蹙,旋即莞爾:“許劭、許靖兄弟。”
“嗯。”許衡頷首。
確是聽過這兩人。
他並非當真孤陋寡聞,但甄宓此言卻勾起了些回憶。
“當年月旦評有魚躍龍門之效,如今這兄弟倆一個遁走荊州,一個遠避西川,也不知尚在人世否。”
“夫君竟知曉這些?”
甄宓眸中閃過一絲訝色。時值亂世,中原士人多有流散,蹤跡難尋。
許衡卻能脫口道出二人去向,顯見非尋常武夫可比。甄氏族人對他的揣度,怕是謬之千裡。
她凝望著許衡側顏,眼波瀲灩間心頭泛起欣喜——原來自己嫁的,是這般深藏不露的夫君,而非族姊們口中那般不堪。
那些“白身攀附袁氏”“背主求榮”的閒言碎語,此刻想來著實可笑。
“這些詩文可要謄錄留存?”
“不必。不過些傷春悲秋的陳詞濫調,倒是楊德祖的機辯之才頗有意思。”
許衡答罷忽然一怔,側首笑問:“你方才喚我什麼?”
甄宓垂眸,玉頰漸染緋色:“既已侍奉枕席......自然該改口了。”
見她素日清冷如霜的神女姿態顯出這般嬌態,許衡心頭微動,當即揮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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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門扇輕輕合攏,掩去一室旖旎。
“主公不是要去大殿議事了嗎?”
“等晚上再去!”
……
許衡並未前往大殿。
殿內等候的眾人已有些焦躁。
三名謀士麵麵相覷,摸不透主公的用意。
賈詡隱在角落的陰影裡,暗自思忖:不是說今日要商討曹純之事?
“許都的軍令已至,若主公再不處理,恐生變故。”
“夏侯將軍,能否再通傳一次?”
郭嘉向夏侯恩拱手請求。
“不去。”
夏侯恩抱劍而立,語氣冷淡。
他已往返兩次,皆被典韋瞪回。顯然主公昨夜疲憊,至今未醒。若再去打擾,免不了挨訓。
正此時,副將匆匆入殿。
向眾軍師行禮後稟報:“軍師,虎豹騎有意歸順,不少士卒請求加入龍騎軍。”
千餘精銳來投本是好事,但……
“這等小事何必請示?主公向來寬厚。”
郭嘉搖頭笑道。
副將解釋:“可主公未明確如何分配。張遼將軍與高順將軍正為收編之事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