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宗親不是口口聲聲要護主嗎?如今同盟中竟有人公然稱帝,看你們還有何臉麵在此猙獈咆哮?
袁本初確實手段高明,可他千算萬算卻漏算了一個人——劉伯安寧死也不會僭越稱帝。這位宗室重臣對漢室的忠心天地可鑒,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旁人或許會做,他劉虞決計不會。
對許衡而言,這恰是絕佳的做局良機。他要借此讓袁公路心甘情願讓出南陽。
"賈公,此番魯陽之行,還請率益州軍駐守穰縣。我已命黃漢升、文仲業二位司馬兵發新野。"賈龍的目光落在那張斑駁的皮製地圖上——穰縣在宛城西南百裡,新野則在其正南一百三十裡處。兩城如猛虎利爪,對宛城形成合圍之勢。
"公子當真要行此險棋?"賈龍眉頭緊鎖。吳懿也勸諫道:"公子孤身赴會卻陳兵威懾,袁公路若知豈不震怒?此計太過凶險。"
蒯越從容解說道:"諸公多慮了。此舉正是要保公子周全——袁術此人外強中乾,最是精於算計。若見我軍按兵不動,反倒會以為公子可欺;而今示以兵鋒,他必疑是劉荊州授意,不敢妄動。"
"賢侄打算帶多少護衛?五百精騎可夠?"劉瑁問道。許衡輕笑:"何須勞師動眾?兩員虎將足矣。"
帳中諸將皆驚——這少年郎莫非瘋了?龍潭虎穴竟隻帶兩人?
劉瑁未曾料到,倘若前方真是險境,率五百士卒與僅帶兩名隨從並無差彆。
橫豎都是赴死,區彆隻在人數多寡。
何況在許衡看來,魯陽城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脅。
賈龍擊掌讚歎:"許公子當真膽識過人!"
這番誇讚卻讓劉瑁暗自惱火。
他心中冷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非要逞強去袁術軍中遊說,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明白!賈龍這老匹夫著實可恨,當著眾人麵這般誇讚荊州公子,分明是沒把我益州公子放在眼裡。
不知不覺間,劉瑁對這個晚輩竟生出了妒意。
許衡拱手道:"賈公謬讚了。此番前往魯陽,在下打算帶兩位勇士同行。思來想去,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角力比試中表現勇猛的魏延,以及貴軍的張隊率。不知賈公可否割愛?"
許衡親赴袁術駐地借人,即便張任已被擢升為賈龍近侍,但當著兩軍將士的麵,礙於同盟情誼,賈龍終究無法推辭。
他畢竟是豁達之人,當即應允。
"此事易耳。既然公子看重張任,便讓他隨行便是。"
數日後,袁術遣信使送來通關符節。
按常理,許衡身負劉表親授的襄陽校尉之職,憑州府簽發的官文可在荊州全境通行。
南陽郡本屬荊州治下,理當如此。
但自袁術占據南陽後,舊製儘廢。
荊州刺史頒發的文書在袁術地盤形同廢紙,唯有他這位後將軍簽發的符節方能在南陽境內使用。
雖說袁術貴為後將軍,位列上卿、金印紫綬......終究隻是武職,主要負責統領禁軍,本無權乾涉地方政務,除非戰時獲得天子特詔。
因此袁術在南陽頒布的所有政令,名義上皆可作廢。
可惜自張谘死後,南陽太守之位空懸,再無人有權廢止袁術的政令。
即便有心,也無力為之……終究是膽氣不足。
……
持符傳向北而行,許衡親赴魯陽麵見袁術。張任、魏延隨行輔佐,另有文聘精選的襄陽精銳士卒相隨。
南陽郡轄三十七縣,計五十二萬八千五百五十一戶,人丁二百四十三萬九千六百一十八,堪稱東漢首郡。
昔日光武帝誕生於南陽蔡陽,這片龍興之地遂被尊為帝鄉。此地不僅名士輩出,更是豪族雲集之處。
更兼南陽乃漢室冶鐵重鎮。
本該富庶繁華的景象,卻在許衡等人北行途中蕩然無存。沿途所見,儘是扶老攜幼的流民,衣衫破碎,神情麻木。
遷徙的隊伍綿延不絕,仿若看不到儘頭。細辨其鄉音,竟多是南陽本地人士。
許衡不由蹙眉。
這些並非因戰亂北逃的司隸難民,反倒是要逃離南陽故土,向南遷徙。
渡漢水便是南郡,劉表治下之境。
"怎會如此?"
張任難掩困惑:"南陽既為天下首郡,又有袁術坐鎮,士族雲集,何來這般多流離之民?"
魏延本為南陽義陽人,新近投軍襄陽,對此中緣由了然於心。
"袁術為籌軍餉,橫征暴斂,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北方戰事頻仍,除了南逃,哪裡還有活路?"
張任歎道:"可無路引文書,這些流民如何過境?"
許衡應道:"未必。昔年益州東州士族舉族遷蜀,豈能個個都有路引?"
張任聞言默然,心知確有其事。
魏延冷笑一聲:"若隻是少數人自然難以脫身,但如今南陽舉家南遷的百姓,算起來有三四十萬之眾,即便各縣官吏傾巢而出,想攔住這麼多人也是癡心妄想。曆來流民都被視作禍患,各地官府驅趕尚且不及,怎會阻攔他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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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任聞言向許衡建議:"公子,我們暫且改走小路避讓吧。如此龐大的流民隊伍迎麵而來,稍有不慎恐生變故。"
"言之有理。"
眾人轉而取道鄉間小路。行進間,許衡不禁暗自思量:驟然湧入南郡的三四十萬難民,以襄陽現有的條件,能否妥善安置?
依照劉表的秉性,他定不會做出驅逐百姓之舉。但以南郡目前的糧倉儲備和行政能力...實在難以確定能否承載這麼多人口。
今日所見僅是開端。隨著亂世愈演愈烈,北上荊州的流民隻會越來越多。對未來的荊州而言,必須建立完善的難民收容機製...在保障本地民生的前提下,逐步提升接納北方逃難者的能力。
這涉及土地分配、糧食供給、就業安排等諸多複雜問題...歸根結底是經濟運轉的難題...
罷了,待從洛陽返回後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