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難題在於:占城稻是否確係林邑原產?即便是博學的許衡也難以斷言。須知宋朝引種占城稻已是八百年後之事,其間是否經其他中南半島國家中轉流轉,實未可知。
更棘手的是林邑與東漢的微妙關係。嚴格來說,這個邊陲小國堪稱王朝之恥——五十四年前,日南郡叛臣區連弑官自立,率占族建立林邑國,從此脫離漢室管轄。
因地處瘴癘橫生的極南之境,朝廷始終未發兵收複。在洛陽諸公眼中,那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蠻荒之地。但縱使放任不管,也絕不意味著承認這個叛賊建立的政權。
......
儘管困難重重,許衡仍決意一試。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清楚。
田地...田地啊...
劉表凝視著房梁喃喃自語:身為一州之牧,方知無地可耕的困局何等棘手。
許衡聞言但笑不語。南郡流民日增而良田儘歸豪族,這般困局豈是朝夕可解?治大國如烹小鮮,過猶不及啊。
方才許衡向劉表提出在荊南墾荒的建議,所謂耕者有其田,實質不過是讓農民獲得耕種權罷了。
這些荒地產權必須牢牢控製在州郡官府手中,明確禁止私有化,統一實行租庸調製。
稅率可適當降低,漢代通行三十稅一,荊南即使四十稅一也完全可行。
土地私有必然導致兼並,長期積累就會形成能與官府對抗的地方豪強。
但破除這種困局絕非朝夕之功。
整個過程可能需要數代人努力,至少百年光景。
若直接禁止土地交易,結局隻會像王莽改革般慘烈。
麵對這個難題,許衡決定借鑒前世經驗。
後世解決類似困局時,有個方案稱為: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製度,中人逐步過渡。
許衡預見未來軍閥混戰將導致大量土地荒廢。
這些無主荒地正可收歸官府,組織流民墾殖正是他作為首領的職責。
但新墾荒地絕不能歸耕者私有,即便降低賦稅,也絕不允許平民獲得買賣權。
若將荒田分給百姓,遲早會被豪強大族吞並。
對世家豪強原有土地,作為官府代表的許衡不會觸碰,保留其自由買賣的權利。
但對於戰爭產生的無主荒田,必須收歸州郡官府所有,由官方統一管理。
舊田舊製,新田新規。
這個漸進過程或許漫長,卻為打破僵局帶來希望。
若非亂世,根本不可能出現如此多可回收的荒地。
戰爭本質就是權力、階級與資源的重新洗牌。
人與人之間,權勢組織與不同階層之間,為爭奪資源而引發的衝突往往需要通過暴力手段重新分配利益,這便是戰爭爆發的根源。
漢王朝積累已久的社會矛盾正如膿瘡般在戰火中逐漸潰爛。
關鍵在於人們將如何徹底清除這些頑疾。
......
劉表父子進行了長達四個時辰的密談,就荊南軍事布防、江北屯田政策以及無主荒地歸屬等議題展開了深入討論。
某些議題上父子二人看法一致,但在關鍵政見上卻產生了嚴重分歧。
朝堂博弈不同於兒戲,每項決策都牽扯到複雜利益關係——即便是至親骨肉,在軍國大事上的爭論也再所難免。
隻要不兵戎相見,政見不同的同盟者永遠可以保持表麵和睦。
日影西斜時分,許衡見議事已畢,便向劉表拱手告退。
剛踏出書房,管事匆忙呈上一卷絲帛:少主,蔡府派人送來的密函。
蔡家?許衡眉峰微動,展開帛書時嗅到若有若無的脂粉香。
待看清那娟秀字跡,他唇角不由揚起弧度。
原來這封書信並非出自蔡瑁之手。
而是那位令他魂牽夢縈的蔡家阿姊。
......
襄陽城南的私邸裡,蔡覓斜倚憑幾,指尖纏繞著鬢邊青絲。
昨日便回了襄陽,卻拖到此刻才來見我。莫非郎君心裡已沒有妾身的位置了?
雖滿心歡喜,卻偏要作態嗔怪。
對待女子,適時溫存哄慰總是沒錯的。
許衡從身後環住佳人香肩,薄唇輕觸她耳垂低語:阿姊錯怪了。昨日剛返城便要應對縣衙諸公,今晨又與父親商議整日政務,實在分身乏術。
蔡覓轉身時羅裙翻飛,玉指輕點他胸口:那昨夜為何不來?難道政務要議到深更半夜不成?
許衡暗自苦笑。
他昨夜可是在忙著處理。
原以為阿姊尚在雲夢澤,若早知你就在城中,昨夜豈有不來之理?
許衡單手攬住蔡覓纖細的腰身,低笑道:這些日子沒見,可把我想壞了。
儘說好聽的。蔡覓靠在他懷裡,眼波流轉,聽說公子在司隸帶回個杜家妹妹,我可見著了......生得真是水靈,年紀又小,可比我這姐姐嬌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