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鄭公已開宗立派,門下數以萬計,南方經學難以匹敵。今荊楚學派得天時之利,或將興盛。許衡特來相邀龐公出任荊南五經從事,振興四郡學風。
龐德公撫須沉思。
若在往日,以他性情定會婉拒這般邀約,縱使劉表親至亦難撼其誌。然經昨夜之事,他亦有所悟——太平盛世或可獨善其身,然當此亂世,豺狼橫行,盜匪四起......誠如許衡所言,恐難自保。
龐德公忽問:聽聞伯瑜師承元節公?
許衡答道:正是。
既為元節門徒,入我門下亦無不可。伯瑜可願再拜老夫為師,共襄荊楚學派盛舉?
拜您為師?
許衡初時怔忡,隨即領會龐德公深意。
龐德公念及昨夜恩情,若不相助確有不妥;然其隱居多年,實難適應頻繁出入儒林、與人周旋之事。他隻願掛名五業從事之職。
與其勉強行事,不如托付他人。劉氏所求,不過借重龐尚長荊楚儒林泰鬥之名;而龐德公所求,唯在淡泊明誌,保全己身。
若許衡入其門下,便可代龐氏經門發聲,在荊楚儒林中以龐德公之名行止——如此既可免去龐德公不喜之事務,又全其隱居之誌。當世學子本可拜多位師長,此乃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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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大儒鄭玄,也曾師從第五元先、張恭祖、馬融等名家。
許衡雖有名士張儉作為掛名師傅——這位與其父劉表同列的學者——卻不妨礙他再投龐德公門下。隻見許衡向龐德公鄭重行禮:蒙尚長先生垂青,願執禮。
龐德公撫須含笑:
此時,原本躲在木柱後的龐統突然躥出,湊到龐德公跟前問道:伯父既收他入門,侄兒該稱師兄還是師弟?
阿統且來見禮。龐德公指向許衡,自今日起,你該喚伯瑜為師兄。
儒門拜師儀軌繁複,尤以龐德公這般巨儒更需嚴守古禮。《禮記》有雲:禮儀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因許衡身負南陽郡守之職,唯擇期可從簡,其餘儀程皆不可廢。
當日午後,沐浴更衣後的許衡身著無褶正服,帶著李典、黃敘及典韋徒步前往龐德公草廬。典韋此人堪稱厚顏——昨夜焚屋,今日竟麵不改色地隨行,儼然事不關己。陳留豪俠的做派,確非常人可及。
按古禮,拜師前先謁聖師。龐德公這等大儒,草廬中自然供奉著孔子泥像。這套儀程許衡當年在元節公門下時便已熟稔,當下從容跪拜聖人像,繼而向龐德公行大禮。
隨後當呈束修之禮。時俗以十條肉乾為贄。許衡原為邀龐德公出山掌學宮而來,未備此物,正欲遣黃敘疾馳襄陽取之,不料典韋早拍胸脯擔保。得到首肯後,這莽漢旋風般離去,不及兩個時辰便攜回充裕的肉條,拜師後尚有盈餘。
許衡心生疑慮……這件東西極有可能是典韋從附近大戶人家處順手取得。
隨後許衡依照龐德公的要求淨手,清洗時正反各一遍,去蕪存菁,保持心神專注。
淨手完畢,龐德公在許衡額頭點上朱砂,擊鼓象征開啟智慧,最後給予訓導作為師門教誨。
禮成後,許衡恭敬稱呼:老師。
龐德公滿意道:德操以兄長之禮待我,雖屬潁川一脈卻不立門戶,你可稱他為師叔。
許衡又向司馬徽行禮:師叔。
龐德公指向黃承彥,話到嘴邊突然改口:這位就叫姐夫吧。
黃承彥聞言麵露不快。
最後龐德公將龐統引至許衡麵前:此乃我侄龐統,回歸本宗,雖入門較早但尚未成年,當為汝師弟。
許衡對相貌的少年微笑:師弟。
龐統回禮:師兄。
見二人相認,龐德公難得打趣:師兄弟當互相扶持,畢竟世間能成為唇齒相依的兄弟實屬難得。
呃......
這番話令許衡與龐統同時麵露難色,不約而同發出乾嘔聲。
龐德公、司馬徽等人暗自好笑,礙於名士身份不便笑出聲。
李典與黃敘作為下屬更不便嘲笑主君。
唯獨典韋心直口快,倚著門框看到二人窘態,直接笑出聲來。
許衡猛然轉頭淩厲瞪視,典韋立刻收斂笑容,挺直腰板如門神般肅立門外,恢複威嚴姿態。
龐德公繼續道:伯瑜南下興建學宮,可借我之名招攬荊楚學者。待我收拾停當便與德操同赴荊南,但需言明:我二人隻掛五業從事虛銜,辦學事宜仍需你親力親為。
許衡明白龐德公不過是想借五業從事的學官頭銜,依附劉氏勢力尋求庇護,卻不會真心效力。但這對許衡來說已經足夠。
先生放心,待學宮修繕完畢,定在長沙為先生和水鏡先生覓得山水佳處修建彆院,掃清周邊隱患,讓二位能安心隱居。
司馬徽在旁拱手:不必如此破費。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龐德公將龐統引至許衡跟前:你這位師弟天資過人,熟知古今時局,不僅精通家傳經學,更通曉治國用兵之道。日後必成大器,你可帶他入宮修習,將來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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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統沒料到伯父會安排自己追隨許衡,一時怔住。但龐德公既是族長又是伯父,去年還在眾名士麵前為他取之名。這般安排,他自然無法推辭。
還望師兄多多教導。少年龐統向許衡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