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內的空氣仿佛被青蘿那一聲驚駭的質問凍結了。
冰冷、潮濕、混雜著鐵鏽和恐慌的氣息,粘稠得讓人窒息。唯一的光源——青蘿手中那柄翠綠長刀,此刻的光芒不再柔和,而是變得淩厲、警惕,刀尖微微震顫,牢牢鎖定蘇沉舟,仿佛他下一秒就會化作最恐怖的敵人。
“青帝紋?!”金不換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跳出幾步遠,差點栽進旁邊的積水坑,看著蘇沉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隨時會爆炸的靈能炸彈,“老天!蘇老大!你……你身上怎麼會有那幫收割者的高級玩意?!這這這……這是要我們死無全屍啊!”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尖利,在這封閉空間裡格外刺耳。
連一直表現得像個狂熱研究員的詹森,也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疑不定,悄悄挪動腳步,似乎想離蘇沉舟遠點,但又忍不住看向他左臂那正在緩緩隱去的奇異紋路。
蘇沉舟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金屬巨手攥緊!青帝紋?研究權限烙印?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竟然是來自青帝盟的東西?!這怎麼可能?!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瘋狂碰撞,試圖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巨大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混亂幾乎讓他失語。左臉的砧木印記在這一刻灼熱得發燙,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身世之謎。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驚濤駭浪般的思緒,左眼的幽藍魂火死死穩定住,迎向青蘿充滿敵意和恐懼的目光。他緩緩抬起右臂——那被死衛能量侵蝕、皮膚灰白的地方仍在傳來陣陣刺骨寒意和痛楚——聲音因極力克製而顯得有些沙啞低沉:
“如果我是青帝盟的人,或者是什麼‘成品’,我需要被那些死衛追殺?需要被機械教會通緝?需要被這汙蝕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指向自己詭異的臉和受傷的手臂,“這東西,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她叫陳九畹,如果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她是不是……也是青帝盟的人?”最後那句話,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青蘿握刀的手依舊穩定,但眼中的極度驚駭和憤怒稍稍褪去,被一種深深的疑慮和審視所取代。她仔細地看著蘇沉舟的臉,看著他眼中那絕非偽裝的痛苦、困惑和那深埋的憤怒,又看了看他受傷的手臂和臉上那明顯屬於“砧木”實驗副產品的藤紋。
“陳九畹……”她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眉頭緊緊蹙起,似乎在記憶深處搜索著什麼。翠綠的刀光在她臉上明滅不定。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頭頂偶爾滴落的水聲,和金不換略顯粗重的喘息聲。
“……萬藥穀叛逃的首席研究員之一,‘竊道計劃’的核心主導者……cx係列活體砧木的……”青蘿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像是憎恨,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同情?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蘇沉舟如遭雷擊!母親……真的是青帝盟萬藥穀的人?!還是核心研究員?!“竊道計劃”?cx係列?這和他從砧木日誌中得到的碎片信息吻合,但由他人之口證實,帶來的衝擊依舊巨大無比。
“那這青帝紋……”蘇沉舟的聲音乾澀。
“最高等級的研究權限烙印,通常隻授予極少數核心項目的負責人,擁有極高的內部權限,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影響乃至命令低級彆的清道夫……”青蘿解釋道,眼神依舊銳利如刀,“但據我所知,陳九畹叛逃時,應該已經自我銷毀了所有權限標識……為什麼你身上會有?還是以這種……殘缺隱藏的形式存在?”
蘇沉舟沉默了。他無法回答。母親為何要將這東西留給他?是為了保護?還是另有所圖?承天火種在丹田內靜靜燃燒,沉默不語。青囊殘片……或者說青帝紋,也重新隱沒,不再有任何反應。
看著蘇沉舟的反應,青蘿眼中的警惕終於稍稍緩和了一絲,但遠未到信任的程度。她緩緩放下了直指的綠刃,但並未歸鞘,語氣依舊冰冷:“就算你不是他們的現役爪牙,但這東西在你身上,就是最大的災禍源頭!它能讓你在某些青帝盟造物前擁有意想不到的權限,但也更容易被高層追蹤鎖定!你就像個抱著炸彈的瞎子!”
她的話很難聽,卻是赤裸裸的現實。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金不換哭喪著臉,“蘇老大你這簡直是移動的災星啊!本來就被兩大勢力通緝,現在身上還帶著個敵我識彆混亂的高級信標……這鏽帶廢土還有咱們的活路嗎?”
“離開鋼鐵城。立刻,馬上。”青蘿斬釘截鐵,再次重申,“不管你們是誰,有什麼目的,再留在這裡,必死無疑。聖骸異常,清道夫活躍,青帝盟和機械教會的衝突已經全麵爆發,這裡很快就會變成真正的絞肉場。”她看了一眼蘇沉舟,“你如果想弄清楚你母親的事,想擺脫你這身麻煩,更該活下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怎麼離開?”蘇沉舟冷靜下來,沉聲問道。他知道青蘿說的是對的。當前的困境遠超預期,必須先保證生存。
“我知道一條廢棄多年的緊急排汙主管道,能通往城外鏽海區的邊緣。那裡環境惡劣,巡邏相對稀疏。”青蘿說道,“但那條路很久沒人走了,裡麵有什麼誰也不知道。而且,我們需要一輛能穿越鏽海的載具。”
“載具?我的寶貝卡車已經變成廢鐵了!”金不換哀嚎。
“黑市西區的‘鼴鼠老巢’車庫,那裡是幾個走私團夥的秘密據點之一,應該有改裝過的、適合廢土行駛的越野車。”青蘿快速說道,“我們必須趕在全麵封鎖前弄到一輛。”
這無疑又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任務。擅闖走私團夥的據點奪車?
蘇沉舟幾乎沒有猶豫。留下是等死,闖出去還有一線生機。他看了一眼青蘿:“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到這個地步?僅僅因為厭惡砧木?”他總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青蘿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他的直視,語氣生硬:“我說了,清理垃圾,順便而已。而且……我對你身上那個殘缺的青帝紋為什麼還能激活也很感興趣。現在,選擇吧。跟我走,或者留在這裡等死。”
蘇沉舟深吸一口氣,那充滿鏽塵和腐臭味的空氣刺痛著他的肺葉。他看了一眼惶恐的金不換和眼神閃爍的詹森,最終目光回到青蘿身上。
“帶路。”
……
接下來的路途,在青蘿的帶領下變得相對“順暢”了一些。她似乎對這片地下管網了如指掌,總能找到最隱蔽、最安全的路徑,避開那些明顯的陷阱和巡邏隊。偶爾遇到零星的、因為聖骸低語而躁動不安的底層清道夫一些扭曲變異的地下生物或低級骨獸),也被她以最小的動靜迅速解決掉——她的綠刃對這類低階汙蝕生物有著極強的克製力。
蘇沉舟默默跟隨著,一邊運轉力量驅散右臂殘留的死衛能量,一邊消化著關於母親的驚人信息,同時仔細觀察著青蘿。她的身手極其利落,戰鬥風格帶著一種野性的精準,對環境的利用達到極致。她脖頸後的那個微小綠色符文,在激烈動作時偶爾會從發梢間顯露出來,蘇沉舟左眼的魂火能隱約感知到,那符文散發著一種與綠刃同源、但更加內斂的生命能量波動,似乎在默默抵抗著周圍環境中無處不在的汙蝕侵蝕。
這絕非凡物。她的身份,絕不僅僅是“與綠洲盟有些淵源”那麼簡單。
經過一段異常狹窄、需要匍匐通過的鏽蝕管道後,前方隱約傳來了喧鬨聲和粗野的音樂聲。
“上麵就是西區邊緣,靠近‘鼴鼠老巢’的地方。”青蘿壓低聲音,示意大家噤聲,然後小心翼翼地頂開一處鬆動的柵格,向外窺探。
蘇沉舟也透過縫隙向外看去。這裡似乎是一處廢棄小型中轉站的後巷,堆滿了垃圾。不遠處就是一個用厚重鋼板和廢舊載具壘砌起來的、如同堡壘般的建築,門口掛著歪歪扭扭的“鼴鼠老巢”熒光牌子,兩個穿著混亂拚湊裝甲、手持粗劣能量槍的壯漢正靠在門口抽煙,大聲吹噓著什麼。裡麵傳來引擎的轟鳴和男人的哄笑聲。
防守看起來並不算特彆嚴密。
“門口兩個,裡麵聽聲音至少還有五六個。”青蘿快速判斷,“不能強攻,動靜太大會引來巡邏隊。必須快進快出。”
“怎麼進去?”金不換看著那厚厚的鋼板門,咧了咧嘴。
青蘿從腰間一個小包裡取出一個看起來像是音叉般的、卻泛著綠芒的小巧工具。“聲波鎖共鳴器,老古董了,希望這裡的鎖沒換。”她將工具小心翼翼貼在鋼板門的一處縫隙上,輕輕撥動。
嗡……
一聲極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震動聲傳來。厚重的鋼板門內部傳來“哢噠”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