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砧沉重的步伐踩在鏽蝕的鐵梯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這喧囂又壓抑的虺穴中開辟出一條暫時的寂靜之路。周圍平台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觸及鐵砧那壯碩的背影和顯眼的動力機械臂時,都下意識地縮了回去,伴隨著低聲的議論和警惕的打量,聚焦在三個陌生的、氣息迥異的跟隨者身上。
蘇沉舟混沌色的左眼掃視著這片混亂的巢穴。他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蔓延開來,捕捉著無數混雜的信息:劣質義體過載的焦糊味、能量液泄漏的甜腥氣、汗臭、角落裡隱藏的血腥味、還有那些低語中蘊含的貪婪、恐懼和絕望。每一種感知都在刺激著他體內咆哮的汙蝕和混沌丹種的吞噬欲望,手背上的淚印持續散發著對抗性的冰冷,維持著危險的平衡。那塊刻著滴血銀匙的金屬板影像,在他腦中反複閃現,與母親實驗室日誌中潦草的草圖完美重合。
銀鑰沉默地跟隨,她的機械義眼不斷微調著焦距,記錄著路徑、結構、潛在威脅以及那些隱藏在混亂中的細節——某個通風口一閃而過的微小探頭、牆壁上塗鴉中隱含的幫派劃分標記、甚至空氣中極其微弱的特定金屬粒子濃度變化。她受損的左臂偶爾閃過一絲不穩定的電弧,顯示她仍在與封印弑母之刃的反噬抗衡,但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蘇沉舟身上,尤其是他那隻混沌色的左眼和異化的右臂對周圍環境能量的細微擾動。
山狗則顯得安心了不少,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跟在鐵砧巨大的陰影裡,偶爾對某些窺視的目光回以狐假虎威的瞪視。
他們沿著廊橋向上,穿過幾條懸掛著破爛布簾的狹窄通道,最終停在一扇由厚重鋼板和粗大鉚釘構成的簡陋大門前。門上沒有多餘裝飾,隻有一個用灼熱焊槍粗暴刻出的抽象鬼臉圖案,周圍布滿了細微的傳感線和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掃描光束。
鐵砧龐大的身軀擋住門,那隻正常的眼睛和機械義眼分彆掃過蘇沉舟和銀鑰,最後落在昏迷的金不換身上。“規矩。武器留在外麵。尤其是…那些‘活’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過蘇沉舟異化的右臂和似乎潛藏著危險的衣袍下擺。
蘇沉舟沉默片刻。將噬血藤和冰魄魔杉暴露在外是極度危險的,尤其是在這種地方。汙蝕的低語催促他撕碎一切障礙。
就在氣氛凝滯時,門上的擴音器忽然傳出一個沙啞、乾澀,仿佛很久沒有潤滑過的齒輪摩擦般的聲音:“…無妨…讓…客人進來…鐵砧。”
鐵砧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側身讓開。厚重的鋼門發出一陣氣閥泄壓的嘶嘶聲,向內緩緩開啟。
門後的空間比想象中寬闊,但也更加令人窒息。這裡像是一個技術墳場與信息巢穴的結合體。無數廢棄的義體部件、拆解到一半的武器、閃爍著各色故障燈光的終端機堆疊如山,幾乎淹沒了原本的空間。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機油、冷卻液、焊錫、還有一種老年人特有的陳舊氣息。在房間最深處的“山”頂上,一架由無數線纜和管道連接著的、幾乎看不出原形的複雜金屬座椅上,蜷縮著一個瘦小乾癟的身影。
那就是“老鬼”。他大部分的軀體似乎都已與身下的座椅融合,僅存的少量原生皮膚蒼白得毫無血色,布滿深褐色的老年斑。他的頭部大半被一個布滿接口和微小指示燈的老舊信息處理單元覆蓋,隻露出一隻異常明亮、銳利得與衰老軀體毫不相符的右眼,正透過層層疊疊的機械垃圾,精準地投射到蘇沉舟身上。
“山狗…你總是能給我帶來…‘驚喜’。”老鬼的聲音直接從擴音器傳出,帶著電流的雜音,那隻獨眼依次掃過三人,“一個…行走的汙染源…一個…藏著弑親之刃的機械丫頭…還有一個…半隻腳跨過‘接口’界限的昏迷者…嘖嘖…”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銀鑰藏著的弑母之刃和金不換的特殊狀態!
銀鑰眼底數據流瞬間暴漲,身體微微緊繃。
蘇沉舟混沌色的左眼與那隻蒼老的獨眼對視,感受到一種極其罕見的、並非源於力量而是源於龐大知識和經驗的壓迫感。
老鬼的獨眼最後定格在蘇沉舟身上,特彆是他那隻混沌色的左眼和異化的右臂。“那麼…‘竊火之源’的繼承者…你母親陳九畹…還好嗎?”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蘇沉舟腦海中炸開!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混沌氣息不受控製地翻湧,房間內堆疊的金屬垃圾發出輕微的震顫嗡鳴!“你認識我母親?!”
“冷靜點,小子。”老鬼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沒看到蘇沉舟周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我和你母親…算是…舊識。她是個…天才,也是個…瘋子。她最後留下的‘火種’…看來在你身上燒得…很旺,也…很危險。”他的獨眼微微眯起,看向蘇沉舟手背上那個淚印,“哦?連‘慈母’的眼淚都拿到了?你的旅程…比我想象的…更精彩。”
他竟然連銀之慈母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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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滴血銀匙’嗎?”蘇沉舟強壓下翻騰的氣息和殺意,直接問出最關鍵的問題,同時緊緊盯著老鬼的反應。
老鬼的獨眼似乎閃爍了一下,房間內某個終端的指示燈瘋狂跳動了幾下。“‘銀血秘廳’的鑰匙…也是…枷鎖。陳九畹曾經…瘋狂地尋找過它…看來你也走上了她的老路。”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那標記…出現在這裡,意味著機械教會的‘銀之手’…或者更糟的東西…已經滲透到虺穴了。你們帶來的麻煩…不小。”
就在這時,銀鑰忽然上前一步,她的機械臂指向房間某個陰暗角落一堆廢棄終端機深處:“那個信號源…微弱但持續。它在試圖向外發送加密數據包,內容包含高優先級生物特征識彆碼…識彆對象是他。”她指向昏迷的金不換!
幾乎同時!
嗚啦——嗚啦——!
刺耳的警報聲猛地從虺穴各處響起!伴隨著混亂的尖叫和奔跑聲!
“清洗協議!是機械教會的清洗隊!”門外傳來鐵砧暴躁如雷的吼聲和能量武器瞬間充能的尖銳鳴響!
“看來…‘銀之手’不喜歡客人打聽他們的秘密。”老鬼的獨眼沒有任何意外,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鐵砧!帶他們從‘三號鼠道’走!去‘鏽蝕教堂’!那裡的老家夥…欠我一個人情!”
厚重的鋼門外傳來激烈的交火聲和爆炸的震動!
“走!”鐵砧怒吼著推開一道隱藏的牆壁暗門,露出後麵僅容一人通過的、布滿粘稠汙垢的狹窄通道!
蘇沉舟看了一眼老鬼,那個深陷於機械廢墟中的老人獨眼深邃,仿佛藏著無數秘密。
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一把扛起昏迷的金不換,率先鑽入暗道。銀鑰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山狗連滾爬爬地跟上。
在暗道門關上的前一秒,蘇沉舟聽到老鬼那沙啞的聲音透過嘈雜的戰場隱約傳來:
“…小心‘銀淚’…戴著它的人…既是鑰匙…也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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