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實質。
古老的管道深處,彌漫著遠比上層濃鬱百倍的鏽蝕塵埃,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著萬年時光腐朽後的渣滓,帶著金屬的腥甜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令人精神滯澀的死寂。環境過濾器的微弱嗡鳴幾乎被這種沉重的死寂完全吞噬。
金不換背著昏迷的山狗,每一步都走得踉蹌而艱難。蘇沉舟緊隨其後,左臂至肩頸的純黑裂紋在絕對的黑暗中,反而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紅流光,如同熔岩在岩石裂縫下緩慢流動,持續灼燒著他的神經,提醒著他強行激發“鏽蝕”權柄的可怕反噬。劇痛和虛弱如同跗骨之蛆,但他不敢有絲毫停頓。
身後的遠處,那屏障徹底破碎的轟鳴和銀骸尖銳的嘯叫似乎被厚重的岩層與無儘的鏽塵隔絕,變得模糊不清。但這並未帶來絲毫安全感,反而更像是一種被埋入巨大墳場後的窒息感。
“導航儀…還有反應嗎?”蘇沉舟的聲音沙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
金不換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摸出那破損的儀器。其表麵依舊黯淡,但核心處那一點微光卻頑強地亮著,指針不再劇烈搖擺,而是穩定地指向通道深處。
“有…指著前麵。但這鬼地方…”金不換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恐慌,“這鏽蝕濃度太可怕了,我的義體關節都在發出哀嚎…山狗身上的劣化鏽痂好像…更活躍了。”
蘇沉舟右眼微弱的紫芒掃過山狗的後背,那些覆蓋傷口的劣化鏽痂果然在緩慢地蠕動,如同擁有生命,甚至試圖向金不換背負他的手臂蔓延。他立刻將左掌虛按其上,強行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鏽蝕”意境。
嗡…
那些蠕動的劣化鏽痂仿佛遇到了君王,瞬間僵滯、收縮,重新變得“安靜”下來。但蘇沉舟的左臂也因此傳來一陣鑽心的抽痛,裂紋中的暗紅光芒急促閃爍了幾下。
“這樣不行…得儘快找到出路,或者…至少能暫時休整的地方。”蘇沉舟喘息著收回手。
又艱難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通道依舊仿佛沒有儘頭。就在絕望感開始如同鏽蝕般蔓延時,金不換突然停下腳步,聲音帶著一絲驚疑。
“前麵…好像有東西?”
蘇沉舟凝神望去,在絕對黑暗的儘頭,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幽藍色光芒在閃爍,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星辰,卻又帶著一種冰冷的死寂感。
導航儀核心的光點,似乎也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絲。
兩人對視一眼,警惕地緩緩靠近。
那光芒的來源,逐漸清晰。
是一具殘骸。
一具倚靠在通道壁邊的、徹底鏽蝕化的屍骸。它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呈現出一種深沉的、仿佛經曆了無數紀元風雨侵蝕的暗褐色。它的姿態卻保持著一種向前攀爬的掙紮感,一隻手骨節突起,絕望地伸向前方。
而那點幽藍色的光芒,源自它胸腔內——一顆僅有拇指大小、鑲嵌在某種複雜金屬結構中心、布滿了細微裂紋的晶體。它仍在極其緩慢地、固執地閃爍著,如同永不瞑目的眼睛,又像是…某種信標。
屍骸身上殘留的衣物碎片,依稀能辨認出某種製服的樣式,與星痕連體服有幾分相似,卻又更為古老和破損。它的另一隻手中,緊緊攥著一塊扭曲的金屬片。
“這是…星盟的人?”金不換聲音發緊,“死在這裡…多久了?”
蘇沉舟沒有說話,他的左眼魂火在那幽藍晶體出現時,就開始不受控製地躁動,一種極其微弱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共鳴感傳來。不是吸引,而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涼感。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落在屍骸緊攥的金屬片上。那上麵布滿了鏽蝕,但依稀能看到一些刻痕。
導航儀突然發出“嘀”的一聲極其輕微的鳴響,其表麵投射出一段扭曲殘缺的信息流,與那金屬片產生了某種極其微弱的交互:
【警告:…高濃度…鏽蝕…同化…不可逆…】
【路徑…修正…信標…失效…】
【…坐標…燼海…歸途…錯誤…】
【…等待…回響…】
信息斷斷續續,充滿雜音,卻讓蘇沉舟和金不換同時心頭一沉。
“路徑錯誤?歸途錯誤?”金不換臉色慘白,“這導航儀指向的…是一條死路?或者說,是一條連星盟的人都無法走通、最終死在這裡的路?”
蘇沉舟凝視著那點幽藍光芒,又感受了一下懷中導航儀那固執指向深處的微弱牽引。他伸出右手指尖,極其緩慢地,觸向那具屍骸胸腔的幽藍晶體。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的刹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