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潛望著越來越多的金兵湧過來,知道大勢已去。他猛地調轉馬頭,揮刀砍斷了身後的軍旗:“撤!向南撤!”
潰敗如山倒。涇原軍的士兵們丟盔棄甲,隻顧著埋頭逃竄,金兵在後麵緊追不舍,長槍不斷從背後刺穿他們的胸膛。解潛跑著跑著,忽然覺得後背傳來一陣劇痛,他回頭一看,一支箭深深紮進了他的肩胛,鮮血順著箭杆汩汩流下。
“將軍!”親衛連忙扶住他,想要為他拔箭。
“彆管我!”解潛推開他,聲音嘶啞,“快帶弟兄們走!告訴李大人,太原……近不了!”
親衛含淚點點頭,帶著殘部繼續南撤。解潛望著他們的背影,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金兵,忽然挺直了腰板,舉起了手中的刀。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那就戰死在這裡,好歹也算對得起這身戎裝。
婁室拍馬過來,看著渾身是血的解潛,咧嘴一笑:“宋將,降了吧,死了可惜。”
解潛啐了一口血沫:“狗賊,做夢!”他拖著傷軀欲向前衝,卻被婁室一槍砸在胸口,像片葉子一樣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再動彈。“都不配給本王活動筋骨!”婁室不屑地說道。
太原南關的屠殺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當金兵收兵時,戰場上到處都是涇原軍的屍體,殘肢斷臂散落得到處都是,血腥味混著塵土的氣息,嗆得人喘不過氣。陽光透過薄霧照下來,落在解潛的身體上,給他那張壯誌未酬的臉,鍍上了一層悲壯的金色。
南路軍的消息很快便傳到威勝軍,李綱正在閉目靜候。“大人!涇源軍潰敗,解潛將軍下落不明!”親兵跑進帳內疾呼,李綱立即睜開了雙眼,驚訝的轉頭看向藍珪。
“李大人?”藍珪假惺惺露出疑惑,“按戰功來算,解潛也算是儘忠了吧?”
“你!”李綱眼神凶戾瞪向了他,抽出了腰間配劍。
藍珪見狀心裡忽然一顫,連忙扯開話題:“唉,隨口一說李大人莫怪。”見李綱隻是發泄般地用劍劈開案上的兵書,於是又陰陽怪氣地說道:“嗯......您看那姚古,坐擁兩萬熙河兵,此時還在盤陀按兵不動,咱家看,他是想等著金狗把咱們都收拾了,好坐收漁翁之利吧?”
李綱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藍公公慎言!姚將軍是西軍老將,絕不會臨陣退縮。”
“是不是退縮,李大人說了不算。”藍珪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灰塵,“咱家已經給東京發了奏報,說姚古畏敵不進,貽誤戰機。聖上要是怪罪下來,李大人可彆連累了咱家。”
李綱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姚古為何按兵不動——上月熙河兵在榆次吃了敗仗,姚古心裡有陰影,不敢輕易進軍。可藍珪非但不體諒,反倒落井下石,這讓他既憤怒又無奈。
就在這時,又有親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色慘白:“大人,不好了!姚將軍的部隊……在盤陀被金人突襲,此刻恐怕支撐不住了!”
李綱隻覺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他扶住案幾,才勉強站穩:“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金人……金人今日與涇源軍作戰的隻是完顏婁室帶領的一支騎兵,他們的主力趁機偷襲了盤陀。”親兵哭著說,“姚將軍沒防備,部隊一下子就亂了……弟兄們死的死,逃的逃……”
李綱望著帳外的暖風,忽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他想起出發前,拉著種師道的手說的話:“端孺將軍與兩萬西軍將士的血仇,某家定會為他們報。”
“李大人,這下可好了。”藍珪的聲音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三路軍都敗了,咱們也該回東京複命了。聖上要是問起來,咱家就說……是李大人指揮不當?才讓大宋的軍隊,落得這般下場。”
李綱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藍珪。他的眼神像兩把刀,仿佛要將眼前這個宦官生吞活剝。“藍珪,”他一字一頓地說,“中路軍擅自行動某無話可說,可本帥帶領的涇源軍大部分乃新募兵馬,戰力孱弱,理應與姚古部隊彙合,可你在得知中路軍敗逃,不僅不等本帥重定軍策,非要按照三路合圍繼續推進,你是何居心?”
藍珪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後退了一步:“李大人,咱家可是聖上派來的監軍!何曾替你指揮過軍隊!”
“你!”李綱伸手指著藍珪的鼻尖,沒有再說話。外麵的風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飛向遠方。
翌日清晨,一隊護衛跟隨藍珪返回開封複命,李綱在帳外象征性的與其告彆,待那頂青呢小轎沒入了晨曦之中,他在喚來親兵,交予了對方一封書信。
“傳我將令,”李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全軍後撤至隆德府,休整待命。然後你騎快馬帶此書信前往西軍帥府,交給種大帥,要快!”
親兵領命而去。
李綱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一撤,解圍太原恐怕無望了。
可他彆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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