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的視線像被釘在了曹氏身上,又像被火燙似的想要移開——他不敢看那道求助的目光,不敢看曹氏蒼白的臉,更不敢看金將那肆無忌憚的動作。可眼皮卻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次眨眼,都能看見曹氏顫抖的肩膀、金將的獰笑,還有周圍金兵投來的戲謔目光。有個金兵甚至舉起酒碗,朝著他嬉笑起哄。
那些哄笑聲像針一樣紮進趙佶的耳朵,他猛地低下頭,牙齒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滿口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嚨裡的哽咽。他想起當年在東京的禦花園,曹氏為他彈琵琶,指尖劃過琴弦,彈出的《霓裳》溫柔婉轉;想起她為他整理書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書畫卷好,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可如今,那個溫婉的女子,卻在他麵前被人如此淩辱,而他這個曾經的天子,隻能被綁在柱子上,連一句“住手”都喊不出口。
金將的手愈發放肆,順著曹氏的腰腹往下探,嘴裡的汙言穢語混著酒氣,飄得空氣中到處都是。曹氏的啜泣聲越來越小,身子軟得像沒了骨頭,隻有眼睛還死死睜著,望著趙佶的方向,那眼神裡的光,一點點熄滅,最後隻剩下絕望的灰暗。
趙佶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終於忍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舊棉袍上。滿心的屈辱和無力,像潮水般將他淹沒,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疼。
篝火依舊在燒,金兵的哄笑依舊在響,可趙佶卻覺得整個世界都靜了——靜得隻剩下曹氏細碎的哭聲、金將的粗笑,還有自己心臟“咚咚”的跳動,每一下,都像在敲打著他早已破碎的尊嚴。
湯陰縣外的山穀深處,有座破敗的小道觀。道觀的門用石頭、農具、香爐抵著,裡麵蜷縮著十來個村民,小孩的哭聲被壓得極低,隻有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天快亮時,突然響起“咚咚咚”的急促敲門聲,像錘子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哇——”兩個嬰孩同時哭了起來,聲音在寂靜的道觀裡格外刺耳。一個婦人連忙抱過一個,輕輕拍著他的背,可那哭聲怎麼也哄不住。
“誰?”一個膽大的漢子摸到大門口,聲音發顫地問。門外沒有回應,敲門聲卻更急了。“會不會是王員外家的奴仆來報信?”有人小聲問,眼裡滿是期盼。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抵門的石頭、香爐被一股氣勁衝得飛散,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玄色勁裝沾著塵土,手裡攥著杆長槍,槍尖還閃著冷光。道觀裡的婦女嚇得尖叫起來,那漢子連忙摸起身邊的鋤頭,狠狠往那人頭上掄去——可鋤頭剛到半空,就被對方一把攥住,紋絲不動。
有人打燃了火折子,火光映在那人臉上。“鵬舉?”漢子突然顫聲喊出來,手裡的鋤頭“哐當”掉在地上。
老婆婆抱著嬰兒往前挪了兩步,火折子的光落在那人臉上,她突然淚如雨下,顫聲喊:“兒啊……你怎麼回來了?”
嶽飛走進道觀,反手把門關上,動作輕得怕驚到孩子。“我猜娘會帶大家來這兒避難。”他接過母親懷裡的嬰兒,用披風裹緊,聲音軟了些,“我奉宗老將軍之命,出城搜索金人行跡,發現金兵行進方向正是湯陰就一路追了過來,眼下城裡的金兵已經紮營,我遇到城外的驛卒李大叔,他說婦女兒童都逃出來了,就尋到這裡。”
“你是自己來的?”嶽母抓著他的胳膊,眼神裡滿是擔憂。
嶽飛點點頭,又問:“娘,我那內室呢?”
嶽母的頭垂了下去,聲音帶著哭腔:“我們逃的時候,小劉在田裡幫忙,沒來得及通知她……我們剛出城門,金兵快到城外了,所以就......,唉!現在還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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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尋她!”嶽飛把嬰兒遞回母親懷裡,轉身就要往外走。嶽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怒斥道:“好幾萬金兵在城裡!你單槍匹馬去,不是送死嗎?聽娘的,回你的軍營!金兵要往北走,不會在湯陰久留,等他們走了,娘替你尋她,一有消息就給你寫信!”
“娘,我有辦法……”嶽飛還想爭辯。
“不行!”嶽母的聲音更急了,“你此番回家,是不是沒有軍令?你要是執意去,娘就不認你這兒子!”
嶽飛把頭扭到一邊,胸口劇烈起伏著,半晌才緩過脾氣。他解下腰間的樸刀,遞給身邊的漢子:“麻煩你照顧好大家。”
“你連夜趕來,不如休息一天再走?”漢子接過樸刀,勸道。
“天快亮了,金兵說不定會出來搜尋,不安全。”嶽飛說,“我去山頭上休息,順便幫大家放哨,要是金兵沒動靜,晌午再回開德府。”
“也好。”漢子點點頭。
“兒啊,務必小心。”嶽母拉著他的手,舍不得鬆開。村民們也圍上來,把手裡的炊餅、野果往他懷裡塞:“鵬舉,拿著路上吃,務必小心!”
嶽飛把東西推回去,聲音啞啞的:“大家留著自己吃,我帶了乾糧。”他從懷裡掏出塊碎銀子,塞到母親手裡,“金兵撤離後,買些米麵給大家分分。”說罷,他推開門,身影很快融進晨霧裡,隻留下門軸“吱呀”的響聲,和道觀裡滿室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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