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於座椅之上的,正是本應病入膏肓、氣息奄奄的當今皇帝!
皇帝身上穿著整齊的明黃色龍袍,雖然麵容依舊消瘦,但腰背挺得筆直,那雙深陷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哪裡還有半分病態?
他端坐那裡,不怒自威,如同蟄伏的蒼龍,終於睜開了睥睨天下的雙眼。
在皇帝身側,垂手侍立著三人。除了那位一直隨侍左右、此刻麵無表情的老太監之外,另外兩人,赫然是本應在外調動兵馬、鎮壓太子黨羽的禁宿衛統領——華萊!以及內衛都督——燕京!
這兩人如同皇帝的左右護法,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神低垂,對周泰的到來沒有露出絲毫的表情。
周泰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麻木冰冷,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覺。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邁動如同灌了鉛的雙腿,一步步機械地挪進殿內的。
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那張座椅前,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父……父皇……兒臣……兒臣有罪!”
皇帝挺直的腰背,他俯視著跪在腳下的兒子,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威嚴,緩緩開口,說出的卻不是責問,而像是一句遲來的教誨:“你……要記住。禁軍與親衛,乃天子爪牙,社稷屏障,必須牢牢掌握在……絕對忠誠的人手中。”
周泰一臉茫然地抬起頭,望向皇帝,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華萊和燕京不是他的人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帝沒有理會他的茫然,反常地用連貫而洪亮的聲音問道:“太子……怎麼樣了?”
周泰渾身一顫,伏在地上,怯懦地不敢回答。
皇帝似乎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繼續問道,語氣如同在考校:“你……準備如何處置太子留下的勢力?”
周泰心亂如麻,下意識地按照之前與謀士商議的、看似最穩妥的方案回答:“朝……朝局動蕩,正……正是用人之際,兒臣以為,當以穩定為上,或許……或許可以甄彆錄用,以安人心……”
“糊塗!”皇帝厲聲打斷了他,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太子謀逆,此乃十惡不赦之大罪!豈是一人之過?其餘黨羽,皆屬同謀,罪無可恕!傳朕旨意:責成三千營,即刻出動,清除太子餘黨,凡有抵抗,格殺勿論!”
“末將領旨!”華萊毫不猶豫,躬身抱拳,聲音鏗鏘,隨即轉身大步而出,執行命令。
皇帝的目光轉向燕京:“文武百官,京城世家。凡與太子有過密謀畫策、書信往來者,無論官職大小,皆有附逆之嫌。即可下獄,嚴加審訊,不得縱容一人!”
“臣,領旨!”燕京同樣躬身領命,快步退下。
兩人離去後,養壽殿內隻剩下皇帝、老太監和跪在地上、如同置身夢魘的三皇子。
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在周泰身上,那目光複雜難明,審視了良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你……不錯。”
周泰聞言,非但沒有感到絲毫喜悅,反而恐懼得幾乎癱軟,他再次深深趴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等待著後續的審判或者……寬恕。
然而,他等了很久,很久,龍椅上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他聽到了身旁那位老太監,用飽含著無儘悲痛與宣告一個時代終結的尖細嗓音,高聲哭喊道:
“陛下……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