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被團裡聲音帶了委屈,“你不疼我了。你從前不這樣。”
“你從前也不賴床!”紫鳶咬牙,腳下蹬住床沿,猛地一拽。
“啊——!”
錦被豁然散開。莊幼魚蜷在裡頭,頭發亂蓬蓬覆在臉上,隻露出一隻眼睛,哀怨地望過來。
“冷……”
“日上三杆了,冷什麼。”紫鳶把被子全掀到腳榻上,轉身去架子上取衣裳,“快起。”她把一套淺青衣裙搭在屏風上。
莊幼魚慢吞吞坐起來,抓了抓頭發,歎氣拖得老長:“我這日子,比在宮裡上朝還準。”
“這個時辰在宮裡你已經上朝了。”紫鳶端來銅盆熱水,擰了手巾遞過去。
莊幼魚接過來捂在臉上,聲音隔著布巾含糊不清:“我算是看透了。肖尋緣把咱們扔在這兒,就是替他當苦力。他自個兒,不定在哪個山水快活呢。”
紫鳶正給她梳頭,聞言手腕頓了頓。“若沒侯爺援手,你我此刻,屍骨都不知埋在何處荒山了。”
“我知道。”莊幼魚放下手巾,癟癟嘴,“可就是累呀。原以為出了那四方天,總該自在些。結果呢?案牘勞形,往來應對,比從前還累。”
“你累什麼?”紫鳶拿起木梳,梳齒劃開發結,“那些謄抄的賬目條目,都是我在看。見人議事,你也隻管坐著聽,回來便喊脖頸酸。”
“坐著便是累。”莊幼魚由著她梳頭,眼睛盯著鏡中自己惺忪的臉,“頭要抬著,背要挺著,笑還不能露齒太過——喏,這樣。”她對著鏡子,扯出一個端莊卻僵硬的弧度,“累得很。”
紫鳶從鏡裡看她一眼,沒接話,隻將發絲攏起,熟練地綰了個簡單的髻,插上一支素銀簪子。
“出了這扇門,你便是俠客山莊的門麵。”紫鳶最後理了理她鬢角,“總要有些氣度。”
“從前在宮裡要氣度,如今出來了,還要氣度。”莊幼魚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忽然肩膀一塌,“合著我就是個擺件,挪個地方,照樣得端著。”
紫鳶正要說話,門外傳來腳步聲,停在階下。一個丫鬟的聲音響起:“紫鳶姑娘,莊小姐可起身了?有東邊的信到了,說是侯爺那邊來的。”
屋裡靜了一瞬。
莊幼魚脊背倏地直了,從鏡子裡盯住紫鳶。
紫鳶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揚聲道:“知道了。”出門去接。
腳步聲遠去。
莊幼魚還繃著身子,等了片刻,見紫鳶不言語,自己先憋不住了,猛地轉身抓住她袖子:“信呢?”
“急什麼。”紫鳶拍開她的手,從袖子中拿出一個卷筒,放在妝台上。
莊幼魚盯著信,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下巴一抬:“你先看。定又是要東西。上回要鱗片,折騰得人仰馬翻。一句問候都沒有。”
紫鳶拆開火漆,抽出裡麵一張薄紙,迅速掃過。她抬眼,見莊幼魚雖扭著臉,眼角餘光卻粘在信紙上。
“是侯爺親筆。”紫鳶開口。
莊幼魚耳朵動了動,沒回頭。
“說兩件事。”紫鳶念得平鋪直敘,“其一,東南沿海新設了一處聯絡堂口,初立,缺可靠人手搭建。問莊裡可否抽調些得力的過去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