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老紡織廠那如同鬼域般的廠區,重新踏上外麵那條泥濘的土路時,陳默幾乎虛脫。他扶著一棵枯樹,彎下腰,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來一陣刺痛,卻也驅散了廠房內那股令人作嘔的死氣。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道“鎮命符”依舊微微發緊,但之前那種如芒在背、仿佛隨時會被拖入深淵的緊迫感,確實減弱了許多。縈繞在心頭的那股陰冷煞氣,也變得若有若無,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死鎖定著他。
老篾匠留下的竹篾鎮物,配合他最後關頭注入的鎮煞錢之力,似乎真的暫時重創了那個怨靈,斬斷了它最直接的追蹤!
劫後餘生的慶幸,如同微弱的暖流,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疲憊。他活下來了!又一次從鬼門關前爬了回來!
但這份慶幸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身體的狀況不容樂觀。左手掌心被那血符反噬的傷勢更加嚴重了,腫得發亮,顏色紫黑,稍微一動就疼得鑽心。胸口的內傷也因為沒有得到調息而隱隱加重,呼吸不暢。更重要的是,精血損耗帶來的極度虛弱感,像潮水般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識,讓他頭暈眼花,腳步虛浮。
必須儘快找到食物和相對安全的地方療傷!否則,傷勢惡化,他照樣撐不下去。
他不敢回老篾匠那裡。老人已經仁至義儘,他不能再給對方添麻煩,而且老篾匠似乎也不想過多介入他的因果。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縣城相對熱鬨一些、或許能找到點殘羹剩飯的區域走去。這一次,他儘量避開人多的主街,專挑偏僻的小巷。他這副狼狽不堪、傷痕累累的樣子,太容易惹人注目和懷疑。
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灑下些許微弱的熱量,但依舊驅散不了冬日的嚴寒。街道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裹著厚厚的棉衣。偶爾有騎自行車的人叮鈴鈴地駛過,帶起一陣冷風。
陳默縮著脖子,低著頭,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饑餓感如同火燒,胃裡空得發疼。他目光貪婪地掃過路邊的垃圾堆和排水溝,希望能再找到一點像之前那樣的食物殘渣,但一無所獲。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旁邊似乎是個小型的露天菜市場,雖然冷清,但還有幾個攤販在寒風中守著寥寥無幾的蔬菜。空氣中飄來一絲食物熟透的香氣,是從旁邊一個冒著熱氣的早點攤傳來的。油條、豆漿、包子……那香味對於餓極了的陳默來說,簡直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攤位,喉嚨不受控製地上下滾動。攤主是個圍著油膩圍裙的胖大嬸,正忙著給一個顧客裝油條。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陳默腦海裡滋生:搶一個包子就跑!以他現在的速度,或許能……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即湧起一陣羞愧。師父教導他,再難也不能做偷搶之事。可……活下去的欲望,像野獸一樣啃噬著他的理智。
就在他內心激烈掙紮,腳步遲疑的刹那——
“喂!那小要飯的!站住!”
一聲粗魯的嗬斥猛地從身後傳來!
陳默渾身一僵,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回頭,隻見兩個穿著褪色綠棉襖、戴著紅袖章的中年男人,正一臉不善地快步朝他走來!是街道辦的民兵!
糟了!被盯上了!
陳默腦子裡“嗡”的一聲,想也不想,轉身就跑!他深知自己來曆不明,一身是傷,一旦被抓住盤問,根本解釋不清,下場可想而知!
“站住!叫你站住聽見沒有!”那兩個民兵見他要跑,立刻大聲喝斥著追了上來!
陳默拚儘全身力氣,沿著小巷狂奔!他身體虛弱,腳步踉蹌,但求生的本能爆發出的速度竟然不慢!他專挑狹窄、岔路多的小巷鑽,利用對地形的陌生和身體的靈活性,試圖甩掉追兵。
“媽的!小兔崽子跑得還挺快!”
“抓住他!肯定有問題!”
身後傳來民兵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沉重的腳步聲。
陳默的心臟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冷風像刀子一樣割著喉嚨。他不敢回頭,隻知道拚命地跑!左手的劇痛和胸口的悶痛幾乎讓他暈厥,但他死死咬著牙,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絕對不能被抓到!
他拐進一條更窄的死胡同,眼看前麵是一堵高牆,心中頓時一涼!
完了!死路!
就在他絕望之際,眼角餘光瞥見牆角堆著一摞破舊的竹筐和垃圾。他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衝過去,用力扒開竹筐,後麵竟然露出一個狗洞大小的破洞,通向隔壁的院子!
他毫不猶豫,一頭鑽了進去!身體刮蹭著粗糙的磚石,帶來一陣刺痛,但他顧不上了!
鑽進院子後,他立刻蜷縮在一堆柴火後麵,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很快,胡同裡傳來了民兵的腳步聲和罵罵咧咧的聲音。
“媽的!跑哪兒去了?”
“肯定鑽哪個耗子洞了!搜!”
“算了,一個臭要飯的,估計也問不出啥,彆耽誤工夫了。”
腳步聲在胡同裡徘徊了一會兒,漸漸遠去了。
陳默躲在柴火堆後,直到外麵徹底沒了動靜,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虛脫地癱軟下來。冷汗已經浸透了全身,心臟還在瘋狂跳動。
太險了!差一點就被抓了!
他癱坐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後怕不已。這縣城,果然不是那麼好待的。活人的世界,同樣危機四伏。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掙紮著爬起來,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似乎是個普通住戶的後院,堆著雜物,靜悄悄的,主人可能不在家。
他不敢久留,悄悄從院子的另一個小門溜了出去,重新回到了迷宮般的小巷中。
經過這一番亡命奔逃,他更加虛弱了,饑餓感也達到了頂點。他扶著冰冷的牆壁,艱難地挪動著腳步,眼神因為虛弱和絕望而有些渙散。
難道……真的沒有活路了嗎?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巷子儘頭的一麵斑駁的磚牆。牆上用紅漆刷著幾個褪色的大字,依稀可辨:
“向陽……廢品收購站”。
廢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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