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刺骨,黑暗如墨。陳默像一尾垂死的魚,緊貼著江岸陡峭的石壁,在冰冷的水流中艱難潛行。每一次換氣,都冒著被發現的巨大風險,口鼻勉強露出水麵,吸入的空氣也帶著濃重的水腥和腐爛河泥的味道。“清明印”緊貼胸口,傳來一陣陣溫和卻微弱的光暈,勉強驅散著侵入骨髓的寒意,護住他心脈一絲暖氣,但四肢早已凍得麻木僵硬。傷腿浸泡在江水中,徹底失去了知覺,仿佛一截沉重的朽木拖在身後。
意識在冰冷的折磨和缺氧的眩暈中不斷模糊、清晰,再模糊。他全靠一股近乎癲狂的求生意誌死死支撐著。腦海裡反複回響著老獵戶石老疙瘩的警告,村長家那異鄉口音的密談,還有江邊老翁那句“鎮上不太平”。每一個畫麵都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讓他不敢有絲毫停頓。對岸鎮子的燈火在黑暗中如同鬼火,他必須遠遠繞開!
黑暗中,時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感覺肺葉快要炸開,身體即將被凍僵沉沒時,前方江岸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黢黢的拐角,水流在此變得湍急混亂。他拚儘最後力氣,掙紮著遊到拐角後一處被亂石堆疊的淺灘,連滾帶爬地癱倒在冰冷的鵝卵石上,像一條離水的魚,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咳出嗆入的江水。
月光慘淡,照亮了這片荒蕪的河灘。他蜷縮在巨石陰影下,貪婪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感覺每一個肺泡都在刺痛。傷腿暴露在空氣中,潰爛的傷口被江水泡得發白翻卷,傳來一陣陣鑽心的、帶著癢意的劇痛。饑餓和寒冷如同兩隻餓狼,再次凶猛地撕咬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成功了?暫時繞開了那個危險的鎮子?可接下來呢?老翁說的三岔口在哪裡?他該往哪走?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牙齒不再格格打顫,他掙紮著爬起來,拄著一根漂來的木棍,沿著江岸向下遊踉蹌而行。天快亮時,前方河道果然豁然開朗,江水在此分叉,形成一道明顯的“人”字形河口。左邊岔流蜿蜒深入霧氣繚繞的崇山峻嶺,一眼望去,幽深險惡,不見人煙。右邊岔流則相對開闊,岸邊依稀可見一條被踩出的泥土小路,通向遠方。
這就是三岔口!向左是絕地深山,向右……可能通向官道,也可能通向更大的危險。
陳默躲在河口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心臟狂跳,猶豫不決。官道意味著人多,可能找到幫助,但也更容易暴露。深山意味著隱蔽,但也意味著傷重不治、葬身獸腹。
就在他躊躇難決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突然從右邊那條小路的方向傳來!他駭然縮緊身體,透過枝葉縫隙望去——隻見兩輛蒙著灰布的馬車,在幾名騎著騾子、身穿粗布短褂的漢子護衛下,正沿著小路快速駛來,方向正是朝著三岔口!
不是官兵,更像是行腳的商隊或鏢局!但他們神色警惕,速度很快,不像尋常行商。
陳默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是敵是友?會不會是老蠱婆的人偽裝而成?
馬車隊很快到了三岔口,似乎略作停頓。領頭的一個絡腮胡漢子勒住騾子,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目光掃過陳默藏身的灌木叢時,他幾乎停止了呼吸。幸好,夜色和茂密的枝葉提供了掩護。那漢子似乎並未發現異常,隨後揮手,車隊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左邊那條通往深山的岔路,迅速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山穀中!
他們進了山?為什麼?
陳默心中疑竇叢生。尋常商隊絕不會選擇這種險惡的深山老路!除非……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那條路並非絕路,而是通往某個隱秘的所在?
這個發現,讓他原本傾向於右路的想法動搖了。如果左邊有路,有隱秘的聚集地,或許反而更安全?至少能避開官道上的明槍暗箭?
可是,以他現在的狀態,能跟上車隊嗎?能在那深山裡活下去嗎?
巨大的風險和渺茫的希望在他心中激烈搏鬥。最終,對追兵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不敢去賭官道的安全。那支神秘車隊的選擇,像黑暗中唯一閃爍的磷火,吸引著他。
賭了!跟上去!就算死在山裡,也比落在老蠱婆手裡強!
他咬緊牙關,不顧傷腿傳來的撕裂般劇痛,掙紮著走出灌木叢,沿著左邊岔流岸邊,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車隊消失的方向追去。他不敢跟得太近,隻能遠遠綴著,依靠地上新鮮的車轍印記和偶爾傳來的隱約馬蹄聲辨彆方向。
山路崎嶇難行,越來越陡峭,林木也越來越茂密,光線昏暗。陳默的體力迅速耗儘,傷口不斷滲血,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他隻能靠咀嚼沿途找到的苦澀野果和樹葉勉強果腹,渴了就喝幾口冰冷的溪水。
追蹤了約莫大半天,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前方的山穀變得開闊起來,隱約可見山腰上似乎有建築的黑影!而地上的車轍印記,也徑直通向那個方向!
有地方!真的有人煙!
希望的光芒再次燃起,給了他最後一點力氣。他拖著殘腿,拚命向前爬去。然而,當他終於能看清那山腰上的景象時,卻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不是什麼村落,而是一座……廢棄的古廟?抑或是某個破敗的山莊遺址?斷壁殘垣隱沒在荒草和藤蔓之中,寂靜無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荒涼和死寂。而那兩輛馬車,就停在山門前空地上,拉車的騾馬不見了,那幾個護衛漢子也蹤影全無。
整個地方,安靜得可怕。
陳默的心臟瞬間被冰冷的恐懼攫緊!這地方不對勁!太安靜了!那支車隊的人呢?進去了?還是……消失了?
是陷阱?!那車隊是誘餌?!故意引他來這裡?!
巨大的恐慌讓他幾乎轉身就逃!但傷腿的劇痛和極度的虛弱讓他寸步難行。他癱倒在一棵大樹後,駭然望著那片死寂的廢墟,進退兩難。
進去?可能是自投羅網。不進去?他還能在這荒山裡活多久?
就在他絕望之際,懷裡的“清明印”突然傳來一陣異常清晰、溫和而持久的脈動,仿佛在……提醒著什麼?或者說,在指向那片廢墟?
難道……這裡麵有什麼東西,與這茅山秘寶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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