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鬼還有心跳?”
老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發誓我真的聽到了。”
於果肯定地答道。
“這個我還真沒聽說過,我去論壇問問。”
“什麼論壇?”
於果側過頭看她。
老賴翻開那本漫畫書,找到其中的某一頁,然後打開手機低頭專心編輯文字。
沒有去打擾她,於果拿起桌上的蘋果細細端詳。
外表看起來似乎沒有不尋常的特點,果子通體呈綠黃色,果皮光滑有蠟質。
比超市裡常見的蘋果個頭要小,又比沙果大一圈,這也是老賴可以快速徒手順走的原因吧。
這麼小的果子能儲存多少記憶呢?
她想。
不過參考另一個紅色的果子,自己僅僅隻是咬了一小口,全身的傷口就能自愈。
“東北有位哲學家曾經說過,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褲衩。還是不能大意。”
她將蘋果拿到自來水龍頭下簡單衝洗,然後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隻要讓那蘋果樹的兩顆果子恢複同等大小就可以吧。
或者說讓自己的內心平衡一些就足夠。
緩慢地咀嚼,酸澀的果肉在齒間短暫留香,而後被徹底吞咽下去。
於果將首飾盒放在床頭,看著表安靜地等待。
十分鐘。半小時。一個鐘頭。
什麼都沒有發生。
老賴陪著她順便等論壇的回複,可後來還是漸漸扛不住困意,在旁邊的床鋪上打起淺淺的鼾聲。
於果的手機屏幕又一次暗下來。
這次沒有被指尖點亮。
......
入目是純白色的霧,密不透風。
將整個人的周身緊密地包裹。
舉起雙手伸長雙臂,像蛙泳那般費力地劃,還是撥不開眼前茫茫然的一切。
於果在原地躊躇,不知所措。
死一般冷的霧氣。
試探著將左腿往前跨出一步。
而後再邁出一步。
整個世界都是白色,置身於此的人隻能漫無目的地找尋。
找尋著虛無縹緲的目的地。
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知不到空間的遷移。
待到身心疲憊,垂頭喪氣之時,鼻尖方才捕捉到一絲果香。
連忙順著氣味追尋去,聽得見遙遠處傳來幾聲犬吠,主人吆喝著揚起鞭子,將渾濁的濃霧驅趕散了。
幾畝農田在遼闊的黃土地上平躺著,和耕地的黃牛一樣哭喪著臉。
鄉間土路延伸到視野儘頭,一排舊屋陳列在那裡。
雲是白色的,鳥兒是黑色。
幾隻烏鴉奮力展翅,抖落老樹乾枯的枝椏,掉下一片片灰色的枯葉。
回望身後的果園,青色的果子歪歪扭扭地野蠻生長著,它們將身形隱匿在綠葉裡,見不得人一般。
黃白相間的田園犬飛速向於果奔跑而來,躲避不及,猛然間身體被一股冷風穿透。
那狗吠叫著往更遠處跑去了。
在你的記憶裡,我的確不存在。
腳下輕飄飄的,仿佛不用使多少力氣就能走得很遠。
來到一間房屋前,正要進門,注意力卻瞬間被一陣歌聲吸引。
她猶豫片刻,還是循著歌聲找去。
這是一間簡陋的教室,窗戶破損,用廢棄的報紙糊住木框,勉強擋住風。
土黃色的燈光昏暗,隻在被陽光光顧到的地方坐著幾個低年級的學生。
講台上的教師也就十幾歲的模樣,她吹起口琴,黑板上書寫著幾行歌詞和數字簡譜。
這是整個村莊裡唯一的生氣。
於果穿過紅色磚牆,目光觸及最後一排唯一沒有開口的小男孩。
他的長相和其他學生有些不一樣。
兩邊顴骨完全不對稱,下巴嚴重後縮,使得整張小臉看起來有些奇怪。
他臉上沾滿泥土,眼神卻清澈。
嘿!我找到你了!
想要揩去男孩臉上的土,伸出手卻穿透他的臉。
在你的記憶裡,我隻是一道入侵的意識嗎?
隻能看,卻不能參與或改變任何。
下課鈴也同這蕭瑟的景色一樣質樸,老師拿起講桌上的鐵榔頭敲響車軲轆裡麵的鋼圈,鋼圈掛在一棵探進教室的歪脖樹上。
發出“鐺鐺”的聲響。
每個小同學路過講台時都會歡呼雀躍地領到一顆酥糖。
隻有你不敢伸手向老師要。
“沒有唱歌的同學不能領糖,不過這顆是鼓勵你的,答應老師下次要加油哦。”
男孩拘謹地點點頭,攥緊糖果向門外跑去。
老師望著男孩的背影,麵露幾許擔憂,“已經多留在這裡兩三年了,等我回城了,這孩子要怎麼辦才好呢?”
於果跟出去,看到小同學們正圍在一起玩“丟手絹”的遊戲。
他們蹲下來圍成一個圈,隻有你站在圓圈外麵,想要融入卻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他來了他來了,大家快跑啊!”
一個小男生看到你的模樣起哄道。
“醜八怪!醜八怪!住在墳坡外!”
“墳坡外,有妖怪,生個醜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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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從你的口袋裡搶走酥糖又嬉笑著散開,沒有人體諒你的無所適從。
男孩用小手抹著眼淚,一步一頓朝著家的方向走。
臉上的泥被胡亂地塗抹,變成一個小泥孩兒。
繞過這片磚砌起的舊屋,更偏遠的位置伏著兩座茅草屋,駝了背的沙棗樹和西北風爭奪著身上最後一片枯葉兒。
都是徒勞而已。
家裡沒有人,男孩彎腰撿起柴火,將炕燒熱。
臉上的泥巴也被烤乾,輕輕一摳就掉在掌心,再將它們毫不費力的撚成灰。
睡個好覺吧,就假裝它們從未存在過。
和你受過的屈辱一樣。
白霧四起,淹沒一切,待眼睛再次恢複視野,於果急忙向門外走去。
還是這座村莊,但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
男孩長高了一截,不過和同班同學比起來還是顯得瘦小。
鄉間的土路窄得像羊腸,一輛金杯海獅緩慢地爬行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蠕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