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澄看著桌上那本嶄新的筆記本和那支仿佛重若千鈞的簽字筆,
感覺自己的神經也跟著繃成了一條直線,上麵還能走鋼絲。
陳佳怡的目光在紙筆上停留了一瞬,然後抬起來,落回到他臉上。
她沒有去碰它們,反而微微吸了口氣,才開口。
說出來的話,卻像一顆偏離了所有預設軌道的衛星,讓周景澄徹底懵了。
“周景澄,”她叫他的名字,聲音比剛才更清晰了些,
“首先,我要跟你道個歉。”
……道歉?
周景澄懵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設想過無數種開場白,嚴厲的質問,冷靜的分析,甚至決絕的宣告,
各種狂風暴雨,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開場。
他看著她,一時忘了反應,隻覺得這話比任何指責都更讓他不知所措。
陳佳怡看著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錯愕,繼續說了下去,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前幾天,我一直沒跟你說話……這種行為,怎麼說呢,也算是一種家庭暴力吧,冷暴力。”
她居然在為這個道歉?
還用了“冷暴力”這麼嚴重的詞?
周景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酸,又有點脹。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點慌亂和想要減輕她負擔的意思,
“哪有那麼嚴重.什麼冷暴力不冷暴力的,你彆瞎給自己扣帽子。”他頓了頓,甚至試圖扯出個輕鬆點的表情,自嘲道,
“要是你這算冷暴力,那我之前那些……算……算熱暴力?”
這話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這比喻離譜,笨拙得很。
陳佳怡沒接他這個熱暴力的話茬。
她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身體坐得更直了些,顯然下麵的話才是重點。
“其實,我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想了挺多。”她看著他,眼神很複雜,有坦誠,也有猶豫,
“你這個人……其實挺好的。”
……但是!
他太熟悉這種句式了,“你很好”後麵,往往跟著的就是“但是我們不合適”。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們倆從認識到結婚,說實話,感情基礎……挺薄的。”陳佳怡的聲音很平靜,
“這三年過下來,總體上,我覺得……你是個非常合格的室友。”
室友……
這個詞在他心裡咕嚕了一下。
行吧,至少還是“合格”的。
她像是沒注意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繼續客觀地列舉:
“其實周景澄你作為丈夫,可以打很高的分。吃穿住行,你樣樣都安排得很妥當,很……體貼。”
這評價很中肯,甚至帶著褒獎,可周景澄聽著,卻莫名覺得像是在聽自己的工作鑒定。
體貼,但不像愛人。
然後,她話鋒微微一轉,
“不過,有件事,我後來想起來,心裡一直有點……彆扭。”
周景澄的心跟著一緊。
又怎麼了?
“就是當初我們相親那件事。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溫主任……是你媽一手安排的吧?”
周景澄被她問得一愣,下意識地回答:
“知道啊。怎麼了?她說給我介紹一個單位裡的同事認識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