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聲中,充滿嘲諷。
“大將軍?”
“總領長安一切兵馬?”
他向前踏出一步,高大的身軀帶來的壓迫,讓王允後退幾步。
“司徒公,你還真是慷慨。”
“前日,我呂布在你眼中,還是被董賊嚇破了膽的懦夫。”
“今日,我呂布就成了擎天玉柱,國之柱石?”
“你這司徒府的門檻,是鑲了金,還是嵌了玉?怎麼幾天之內,竟能有如此天壤之彆?”
王允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紫,嘴唇哆嗦著。
楊彪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對著呂布長揖及地。
“奉先息怒!先前確實是我等有眼無珠,鼠目寸光!但如今賊軍兵臨城下,社稷危在旦夕,還望將軍能以大漢天下為重,不計前嫌!”
“大漢天下?”呂布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我守城,便是為大漢天下。你們在府中飲酒作樂,也是為大漢天下?”
“你們讓草包胡軫守城,更是為了大漢天下?”
“我呂奉先一介武夫,實在聽不懂你們這些公卿口中的大道理!”
他猛地一甩衣袖,轉身就要走。
“我呂布,不為你們這群口蜜腹劍之徒賣命!”
“站住!”
王允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而狠毒,再無半分懇求之意。
呂布腳步一頓,緩緩回過身,眼中殺機畢露。
王允看著他,臉上浮現出病態的、得意的冷笑。
“呂奉先,你可彆忘了,貂蟬!”
呂布的瞳孔收縮,握著劍柄的手,更是青筋根根暴起。
“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讓你司徒府上下,雞犬不留!”
“哈哈哈!”王允笑得越發猖狂,“我自然不會動她。但你彆忘了,我,是她的義父!”
“父叫女死,女不能不亡!此乃孝道!”
“若我為了大漢江山,為了長安黎民,為了不讓漢室蒙羞,命我這義女以死明誌,血濺城頭,用她的性命來喚醒你這武夫的忠義之心,你覺得,她會不聽嗎?”
“你!”呂布胸口劇烈起伏。
無恥!
何等的無恥!
他從未見過如此卑劣無恥之人!
太仆黃琬等人也紛紛上前,七嘴八舌地幫腔。
“呂將軍,司徒公此乃為國之舉,大義滅親,感天動地啊!”
“是啊,若因將軍一時意氣,致使長安城破,天子蒙塵,將軍你,就是陷貂蟬於不忠不孝不義的千古罪人!”
“屆時,天下人都會說,是你呂奉先,為了個人榮辱,逼死了忠義無雙的貂蟬,斷送了大漢的江山!”
一句句誅心之言,狠狠地紮進呂布的心裡。
他們不僅要用貂蟬的命來威脅他,還要把他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啊——!”
呂布仰天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吼聲中充滿無儘的憤怒、悲涼與不甘。
他猩紅的雙眼掃過眼前這一張張道貌岸然的臉,恨不得將他們撕成碎片。
這群人,這群滿口仁義道德的衣冠禽獸!
他們根本不在乎什麼大漢江山,不在乎什麼黎民百姓,他們隻在乎自己的權位和性命!
為了保住這一切,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任何人,包括一個無辜的弱女子!
呂布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王允那張猙獰得意的臉上。
他可以不在乎大將軍的虛名,可以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甚至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唾罵。
但他不能不在乎貂蟬。
那個在鳳儀亭月下起舞,眼波流轉間儘是柔情的女子。
那個在他最意氣風發時,為他拂去盔甲塵土的女子。
良久。
呂布眼中的滔天怒火,漸漸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