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5年,十一月十五日。
距離顏良、文醜陣亡,已過去五日。
虎牢關前的空氣凝滯、冰冷。
天色未亮,袁紹聯軍的大營已然打開。
“咚!咚!咚——!”
沉悶的聚將鼓聲,一下下砸在每個人的心頭,敲碎了清晨的寧靜,也敲碎了無數士卒的僥幸。
中軍帳前,六員大將肅然而立,神色各不相同。
袁紹麾下大將淳於瓊,滿身酒氣,眼神裡卻有報仇的執念。
袁術麾下上將紀靈,緊握著三尖兩刃刀,臉上的煩躁與輕蔑毫不掩飾。
荊州蔡瑁的表親張允,益州吳懿的族弟吳班,漢中張衛的心腹楊任,以及曹操的族侄曹休,四人眉頭緊鎖,憂色幾乎要從眉宇間溢出。
他們身後,是六支旗號各異,卻被強行捆綁在一起的軍隊。
袁紹、袁術、蔡瑁、吳懿、張衛、曹仁,六家諸侯,各出兵一萬。
六萬大軍,便是今日攻城的主力!
帥台上,袁紹身披金甲,麵色依舊慘白。
他那雙曾顧盼自雄的眼睛,此刻神采儘失,隻剩下瘋狂。
他沒有戰前動員,沒有慷慨陳詞,隻是用被烈火灼燒過的嘶啞嗓音,吐出一個字。
“攻。”
一個字,便是六萬條性命的判決。
“喏!”
六將齊聲領命,各自奔赴陣前。
“他娘的,袁本初這是瘋了!”紀靈一回到自家陣中,便壓低聲音對副將咒罵,“鬥將鬥不過,就拿咱們的兵去填?我淮南的兒郎,可不是給他袁家陪葬的!”
另一邊,曹休正冷靜地對麾下軍官下達最後的指令。
“記住,弓弩壓製為先,雲梯隊交替掩護,不許一窩蜂地衝!”
“保存體力,此戰,絕非一日可下!”
相較於紀靈的抱怨和曹休的沉穩,淳於瓊則簡單粗暴得多。
他拔出佩劍,遙指虎牢關那巨大的黑色輪廓,用儘全身力氣嘶吼。
“主公有令!今日,破關!”
“第一個登上城頭的,賞千金,官升三級!”
“後退者,斬!”
“殺!殺!殺!”
山呼海嘯的吼聲彙成一股黑色的鐵流,朝著虎牢關,決堤般猛撞而去!
虎牢關上。
劉備手掌按在冰冷的城垛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俯瞰著下方,敵軍如黑色的潮水般湧來,不見儘頭。
關牆之後,滾石、檑木堆積如山,滾油、金汁早已備好。
弓箭手們引弦待發,長槍手們緊握兵刃。
整座關城,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巨獸,在沉默中等待著撕咬。
“大哥,這袁紹是真急眼了。”張飛一拳砸在牆垛上,震得磚石簌簌作響,“六萬人,就這麼直挺挺地衝過來送死?”
“翼德,不可輕敵。”關羽那雙丹鳳眼微微眯起,視線在下方幾個不同的軍陣旗號上掃過,“敵軍雖是拚湊,但其中不乏精銳,尤其是曹仁的兵馬,陣型不亂,進退有據。”
黃忠立於一旁,手持長弓,沉默不語。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下方湧來的不是六萬大軍,而隻是一片被風吹動的落葉。
劉備的目光越過人潮,最終落在了中軍帥台,那個身披金甲的模糊身影上。
他能感受到那股不惜一切代價的決絕。
“傳令下去!”劉備的聲音穿透鼓聲,清晰而堅定,“各部堅守崗位,聽我號令行事!”
“此戰,關乎我軍生死存亡!”
“轟!轟!轟!”
聯軍的戰鼓聲越來越近,大地在腳下劇烈震顫。
最前排的士卒高舉厚重木盾,組成一道道移動的龜甲。
在他們的掩護下,一架架高聳的雲梯被數十人抬著,艱難地向前推進。
“放箭!”
城頭之上,命令下達。
“嗡——!”
密集的弓弦震動聲彙成一片,響起蜂鳴。
箭雨遮天蔽日,倒灌而下!
黑色的箭矢瞬間覆蓋了衝鋒在最前方的敵軍。
“噗!噗!噗!”
利箭穿透木盾,紮入血肉的聲音。
衝在最前麵的士卒,成片成片地倒下。
有人被一箭穿喉,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仰麵倒地。
有人身上插滿箭矢,顫抖著蜷縮在地,痛苦地抽搐。
有人被射中大腿,慘嚎著倒下,隨即被身後洶湧的人潮無情踩成肉泥。
一架剛剛衝到陣前的雲梯,抬舉的士卒被射倒三人,瞬間失去平衡。
沉重的梯身轟然向一側倒塌,將周圍十餘名士卒砸倒在地。
骨骼碎裂的脆響和淒厲的慘叫混雜在一起,令人頭皮發麻。
然而,後麵的人視若無睹。
他們麻木地跨過同伴溫熱的屍體,靠向倒塌的雲梯,抬起倒下的雲梯繼續向前。
倒下一批,立刻有另一批補上。
在付出了近千人的傷亡後,第一批數十架雲梯,終於帶著淋漓的鮮血,靠近虎牢關的關牆邊上。
“到了!老子摸到牆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卒,把手掌死死按在冰冷的牆磚上,發出一聲夾雜著狂喜和恐懼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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