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平橋頭的血腥氣,混雜在晨間薄霧裡。
營寨內外,漢軍士卒正沉默地清理著戰場。
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被抬走,一桶桶清水潑灑在地上,衝刷著浸透了鮮血而發黑的泥土。
劉備與沈瀟抵達時,目之所及,便是一片肅殺。
關羽、太史慈、甘寧、許褚四人早已洗去血汙,換上整潔的甲胄,正在營門處等候。
“主公,子明。”
關羽撫著長髯,微微頷首。
“四位將軍,辛苦了。”
劉備翻身下馬,重重拍了拍幾人的肩膀,目光掃過這片一夜之間被攻克的天險,胸中豪情激蕩。
沈瀟的目光掠過那些被抬走的蜀軍屍體,鼻腔裡滿是那股令人不悅的鐵鏽味。
沒有詩意,隻有冰冷的計算和必然的死亡。
“張任呢?”劉備問。
“關在後營帳內。”許褚甕聲甕氣地回道,臉上帶著幾分不忿,“嘴硬得很,撬都撬不開!”
劉備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朝著後營走去。
一頂獨立的營帳外,兩名親兵按刀肅立。
劉備一把掀開帳簾。
帳內光線昏暗,張任被繩索捆縛,靠坐在草堆上。
他甲胄儘去,隻著一件血跡斑駁的中衣,臉色慘白如紙。
可那雙眼睛,卻依舊亮得驚人,是困獸猶鬥的凶光。
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來人是劉備,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便扭過頭去,滿臉不屑。
“張將軍,彆來無恙。”
劉備毫不在意他的無禮,反而客氣地拱了拱手。
張任不語,惜字如金。
“我軍入川,隻為吊民伐罪,討伐劉璋這等昏聵之主,解益州百姓於倒懸。”
劉備的聲音溫和,卻自帶一股沛然壓力。
“將軍乃當世良將,何苦為昏主賣命?”
張任終於有了反應,他嗤笑一聲,嗓音嘶啞得像是破鑼。
“成王敗寇!”
“要殺便殺,何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
劉備也不動怒,自顧自地搬了個胡凳,在張任麵前坐下。
“我聽子龍說起過,他有一位師兄,槍法絕倫,忠勇無雙,想來便是將軍了。”
“子龍?”
張任身體劇震,猛地回頭,死死盯住劉備!
“你認得我師弟?!”
劉備坦然迎著他的目光:“子龍如今,正在我麾下效力。”
張任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複雜。
震驚,恍然,最終都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沉默了許久,用一種近乎自語的音調呢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難怪你們……”
難怪這支軍隊的將領,一個個都強得如同鬼神。
他想起了昨夜那四尊殺神,若是單挑,他不懼任何一人,可四人聯手,他竟連一招都撐不住!
現在他懂了。
能讓趙雲那般心高氣傲的師弟都甘心臣服的主公,麾下又豈會有凡俗之輩?
“將軍既是子龍師兄,便非外人。”劉備趁熱打鐵,“劉璋暗弱,絕非明主。將軍一身通天本領,若能為匡扶漢室出力,方不負此生所學!”
帳內的氣氛,陡然一變。
張任看著劉備那張真誠無比的臉,眼神幾度變幻。
但最終,他還是緩緩地,卻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多謝劉皇叔厚愛。”
他重新挺直了那幾乎要被關羽一刀斬斷的脊梁,昨夜的傷痛和此刻的屈辱,似乎都消失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劉璋待我不薄,我張任,絕不做背主求榮的貳臣!”
“敗軍之將,唯死而已!”
“請皇叔賜我一死,以全我名節!”
說罷,他雙目一閉,引頸待戮,求死之意,決絕無比。
劉備徹底愣住。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料到對方竟如此剛烈。
殺了?
這樣一員當世罕見的忠勇良將,殺了,他心痛到滴血!
不殺?
留著他,終究是個無法化解的禍患。
劉備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真正的為難,他下意識地轉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沈瀟。
沈瀟歎了口氣,走了上來。
“主公,此等忠義之士,殺了,天理不容。”
劉備深以為然。
“可若不殺……”
“我有辦法。”
沈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