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年,七月末。
滇池。
湖畔的曠野,成了三條巨龍的交彙之地。
西路軍,沈瀟與賈詡坐鎮,軍容鼎盛。他們身後那三十萬勞工,雖衣衫襤褸,塵土滿麵,但眼神裡透著一股活氣,甚至隱隱有股自豪。
中路軍,李儒所部,像一條沉默的冰河。四萬戰兵煞氣衝天,盔甲的縫隙裡浸透著暗紅。他們身後的二十萬勞工,除了剛分給李儒部的八萬多勞工,其餘的則像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活屍,眼神空洞,麻木前行。
東路軍,程昱麾下,氣息最為詭異。四萬兵鋒銳利,而那近三十萬的勞工隊伍,竟散發著比戰兵更令人心悸的死氣,仿佛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囚徒,看一眼都覺得陽壽會減。
三路大軍,十二萬精銳,近八十萬勞工。
當這支近百萬人的龐大力量彙聚於此,連天上的雲層似乎都感到無形的壓力。
幸而大部分人早已被分派出去,化作無數支小隊,將一條條灰色的水泥路脈絡,瘋狂地紮進南中的群山深處,有的通往縣城,有的通往產糧之地,有的通往礦山,有的通往人們聚集之地等等。
否則,這片小小的滇池畔,根本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中軍大帳。
這裡的氣氛,比帳外還要壓抑。
沈瀟高坐主位。
左手邊,賈詡神情淡然,眼觀鼻,鼻觀心。
張飛則黑著一張臉,鼻孔裡噴出的粗氣。
右手邊,李儒麵色陰沉如鐵。
而剛剛抵達的程昱,隻是坐在那裡,就讓四周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馬超、龐德、魏延、徐晃、太史慈等一眾殺神悍將,分列兩側。
一個個挺得筆直,卻連呼吸都放輕了。
“仲德先生,一路辛苦。”
沈瀟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為君分憂,何談辛苦。”程昱拱了拱手,聲音沙啞乾澀。
沈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語氣聽不出喜怒。
“我聽文優說了,你水淹貴陽,坑殺降卒,手段……很淩厲。”
程昱抬起眼皮,那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瀟。
“昱以為,對付叛逆,當用雷霆。一味懷柔,隻會讓其心存僥幸。殺一萬而安一郡,此為最劃算之策。”
“好一個‘劃算之策’!”
一聲暴喝,張飛猛地拍案而起!
案幾上的酒杯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銅鈴大的眼睛怒視程昱。
“程昱!那一萬多人是已經放下兵器的降卒!俺老張是粗人,也知道不殺降的道理!你這麼乾,傳出去,天下人怎麼看俺大哥?!”
“翼德!坐下!”沈瀟低喝一聲。
程昱卻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裡不帶絲毫溫度,隻對著沈瀟。
“軍師,慈不掌兵。婦人之仁,隻會壞了大事。南中民風彪悍,不以鐵血鎮壓,今日降,明日反。昱之所為,是為南中長治久安,一勞永逸。”
“你放屁!”張飛氣得胡子都根根倒豎,“你那是把人都殺光了,當然沒人反了!”
“若殺戮能換來太平,為何不做?”
一直沉默的李儒,陰惻惻地開了口。
他的聲音,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程昱一邊。
“你!”
張飛被這兩個人一唱一和,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大帳內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這是劉備軍內部,第一次因理念爆發如此激烈的衝突。
一邊,是以張飛、太史慈為代表,講究仁義軍紀的“王道派”。
另一邊,則是以李儒、程昱為代表,信奉鐵與血,效率至上的“霸道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瀟身上。
沈瀟心裡煩躁得想罵娘。
他媽的,這叫什麼事?老子一個現代人,還得給你們這幫古人調解“人道主義”和“軍國主義”的矛盾?
從本心講,他厭惡這種殘暴。
但從一個統治者的角度,他又不得不承認,這兩人說得有幾分歪理。
鐵血手腕,在特定環境下,確實最快。
可他們殺得太狠了!
那可都是免費的勞動力啊!
“都彆吵了!”
沈瀟猛地一拍桌案。
整個大帳瞬間鴉雀無聲。
沈瀟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全場。
他先是看了一眼張飛,沉聲道:“翼德,你的仁義之心,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