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港的短暫相遇,如同在無邊黑暗中瞥見的一縷微光,雖然微弱,卻真切地提醒艾文,他並非獨自在這片暗紅煉獄中掙紮。那份同病相憐的默契和對規則的共同認知,暫時驅散了一些盤踞在他心頭的孤獨與絕望。然而,這份短暫的慰藉,很快就被更深的疑慮和發現所取代。
王明。
這個始終如同礁石般矗立在中控室的男人,他的形象在艾文心中開始變得模糊而可疑。為什麼要隱瞞其他值守員的存在?是為了維持某種秩序,還是為了更方便地……管理,或者說,監視?老張的異化,他是否早有預料?甚至……參與其中?
艾文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王明,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他注意到,王明對控製台,尤其是那個紅色指示燈的關注,已經達到了一種近乎偏執的程度。他的手指常常懸在那些閃爍的按鈕上方,卻遲遲不落下,仿佛在計算著某種極其精密的代價。他的眼神深處,除了疲憊,更添了一種難以掩飾的……焦躁。仿佛一個看著沙漏即將漏儘,卻無力阻止的人。
更讓艾文心生寒意的是,在一次王明彎腰去撿掉落的記錄本時,他工服的後領微微敞開,艾文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在王明的後頸靠近衣領的下方,有一小片皮膚的顏色異常深暗,並且帶有某種……刻痕般的質感。
那絕不是普通的胎記或傷疤。那扭曲的、隱約的輪廓,讓艾文瞬間聯想到了那個殘缺的符號!
難道王明也被“侵蝕”了?他是“回響者”?不對,他的瞳孔是黑色的,行為邏輯也基本符合守則。那這痕跡是什麼?是某種封印?還是……某種契約的標記?
這個發現讓艾文如坐針氈。如果連作為值守者核心的王明都與這黑暗力量有著不清不楚的聯係,那他們這些普通值守員,豈不是如同祭品般被圈養在這片廠區裡?
他必須證實這一點。
機會在一個異常“平靜”的夜班降臨。那晚,鏽漬的活動罕見地減弱,無麵人影也寥寥無幾,連那惱人的管道呼喚都沉寂了許多。但這種平靜反而透著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不祥。
王明似乎也因為這種異常的平靜而更加不安,他在控製台前踱步的頻率明顯增加。淩晨四點左右,他再次按下了牆角的黃色按鈕——這是今晚的第二次。按下按鈕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但眉頭依舊緊鎖,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聲音極其模糊,但艾文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快不夠了……‘錨點’必須穩住……”
錨點?是指中控室?還是指……王明自己?
就在這時,控製台上的紅色指示燈突然發出一陣極其刺耳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屬的尖嘯聲,然後猛地從規律的閃爍變成了長亮!血紅色的光芒瞬間充滿了整個中控室,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色彩!
“該死!”王明臉色劇變,幾乎是撲到了控製台前,雙手飛快地在幾個備用按鈕上操作,試圖恢複指示燈的狀態,但毫無作用。那長亮的紅燈,像一隻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們。
王明的呼吸變得粗重,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猛地轉過頭,看向艾文,眼神中充滿了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決絕,有無奈,甚至還有一絲……歉意?
“c23,”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守在這裡。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不要離開中控室,不要碰任何東西!明白嗎?”
不等艾文回答,王明猛地轉身,一把抓起放在控製台旁邊的一根沉重的、頂端鑲嵌著某種暗色水晶的金屬短杖艾文從未見他使用過),快步衝出了中控室,厚重的金屬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自動落鎖。
中控室裡,隻剩下艾文一個人,以及那隻長亮的、仿佛流淌著血液的紅燈。
發生了什麼?王明去了哪裡?“錨點”不穩是什麼意思?那根短杖又是什麼?
無數疑問在艾文腦中翻騰。他謹記王明的命令,沒有離開,也沒有觸碰任何設備,但他無法抑製自己的好奇心。他走到門邊,透過狹小的防爆玻璃窗,向外望去。
外麵,暗紅色的廠區似乎變得更加狂亂。燈光不再是波動,而是在瘋狂地明滅閃爍,如同癲癇發作。遠處傳來了更加密集、更加響亮的鏽漬拖行聲,其間夾雜著某種從未聽過的、如同金屬撕裂般的尖銳怪響。他甚至看到,在視線的儘頭,有幾個龐大的、由無數鏽漬凝聚而成的、難以名狀的陰影在緩緩移動!
王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狂亂的紅色光海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中控室內的紅燈依舊長亮,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艾文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外麵正在發生什麼,但可以肯定,這絕對是遠超以往任何一次的嚴重異常!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就在艾文幾乎要按捺不住,考慮是否要冒險違反命令做點什麼的時候,外麵的狂亂景象似乎開始減弱。燈光閃爍的頻率放緩,那些可怕的怪聲和陰影也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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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分鐘,中控室的門鎖“哢噠”一聲輕響,開了。
門被推開,王明踉蹌著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