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聲是這座島嶼最恒久的背景音,它並非持續的轟鳴,而是有節奏的呼吸——湧上,鋪開,退去,周而複始,帶著某種催眠般的魔力。
張予曦就在這亙古的韻律中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她是被透過窗簾縫隙溜進來的、過於明媚的陽光喚醒的。睜開眼,有瞬間的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直到看見陌生的、帶著熱帶風情的木質天花板,聽見窗外清晰的海浪與隱約的鳥鳴,記憶才如潮水般湧回——海島,彆墅,星空下的散步,還有那個帶著海風氣息的吻。
臉頰瞬間有些發燙。她擁著薄被坐起身,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快上午九點了。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也格外安穩。
手機安安靜靜,沒有消息。她趿拉著拖鞋走到落地窗前,輕輕拉開窗簾。
霎時間,毫無遮擋的、燦爛到近乎灼目的陽光和一片無垠的、藍到令人心醉的海洋撞入眼簾。
天空是澄澈的蔚藍,飄著幾縷般的雲。白色的沙灘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近岸的海水是透明的淺綠,逐漸向遠處過渡成深邃的寶石藍。
一切都鮮豔、明亮、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與昨晚暮色中的朦朧靜謐截然不同。
她的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走到相連的陽台,隔壁房間的窗簾也拉開了,但陽台上空無一人。
畢雯珺似乎已經起來了。
洗漱完畢,換上一身鵝黃色的碎花吊帶裙,將長發鬆鬆編成麻花辮垂在一側,張予曦走出房間。
彆墅裡很安靜,隻有海風和鳥鳴。餐廳的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簡單的早餐——新鮮水果、酸奶、烤麵包,還有溫在保溫壺裡的咖啡。旁邊放著一張便簽,是他熟悉的、蒼勁有力的字跡:
「去海邊走走,早餐在桌上。珺」
字跡簡潔,一如他本人。
張予曦倒了杯咖啡,端著走到麵海的露台上。果然,在遠處潔白的沙灘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沿著水線漫步。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背心和沙灘褲,赤著腳,手裡似乎還拿著那個他提到的便攜錄音設備,時不時停下,對著海浪或天空。
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流暢的肩臂線條,海風吹動他的頭發和衣角。他就那樣獨自走在空曠的沙灘上,與碧海藍天融為一體,像一幅移動的、充滿生命力的畫。
張予曦沒有立刻下去,隻是靠在欄杆上,遠遠地看著。
這樣的畢雯珺,褪去了所有舞台上的光環和私下偶爾的“惡劣”,顯得格外真實,也格外……吸引人。
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情緒,在心間緩緩流淌。
她慢慢吃完早餐,也赤著腳,踩過微燙的木地板和清涼的草地,走向沙灘。
沙子細膩柔軟,被陽光曬得暖暖的,踩上去十分舒服。
越靠近海邊,沙子變得濕潤冰涼。海浪溫柔地漫上來,親吻著她的腳踝,又迅速退去。
畢雯珺聽到腳步聲,回過頭。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看清是她,嘴角自然地上揚。
“醒了?”他關掉錄音設備,朝她走來。
“嗯,睡過頭了。”張予曦有些不好意思,“你起得好早。”
“習慣了。”他在她麵前站定,目光在她鵝黃色的裙子和編好的發辮上停留片刻,“這顏色很襯你。”
簡單的讚美,卻讓張予曦心裡甜絲絲的。
“錄到什麼好素材了嗎?”
“一些不錯的浪花聲,還有早上海鳥的叫聲。”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設備,“比采樣庫裡的真實。”
“那當然,這裡是原產地嘛。”張予曦笑著,彎腰撿起一個被海浪打磨得光滑的乳白色小貝殼,對著陽光看了看,“看,像不像一個小耳朵?”
畢雯珺接過來,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的掌心。
他看了看那枚小小的貝殼:“嗯,像。”
“我要多撿一些,帶回去。”張予曦興致勃勃地開始沿著潮水線尋找特彆的貝殼和海螺。
畢雯珺沒有阻止,隻是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看著她像發現寶藏一樣,時而蹲下,時而驚喜地輕呼,裙擺和發辮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陽光灑在她身上,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他再次拿起錄音設備,這次,沒有對準海浪,而是悄悄對準了她偶爾傳來的、輕快的哼歌聲和滿足的歎息。
過了一會兒,張予曦收獲頗豐,用手帕包了一小捧各式各樣的貝殼。
她轉過身,發現畢雯珺正坐在不遠處一塊乾燥的礁石上,似乎在聽剛才錄下的東西,神情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