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齒輪間的暗影_民國英雄喋血上海灘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18章 齒輪間的暗影(1 / 2)

第四部第十八章:齒輪間的暗影

冰冷的雨水像無數細密的鋼針,無情地抽打著福煦路坑窪不平的路麵,騰起一片灰蒙蒙的水汽。空氣中彌漫著工業區特有的鐵鏽、機油和劣質煤炭燃燒後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氣味。陸連奎裹緊濕透的呢絨大衣,枯瘦的身影在雨幕中如同一塊移動的墓碑。他身後跟著四個心腹華捕,個個麵色凝重,手按腰間短槍,靴子踩在渾濁的積水裡,發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

目標清晰而冰冷地懸在陸連奎心頭——大昌機械修理廠。這家占據了福煦路中段近半條街的廠子,從外麵看,不過是片被高大圍牆圈起來的、由幾棟結構笨重的紅磚廠房和一座冒著滾滾黑煙的煙囪組成的龐大怪物。生鐵鑄造的廠門緊閉著,上麵用油漆刷著廠名,油漆在雨水的衝刷下剝落得斑斑駁駁。

“督座,就是這兒。”一個叫老崔的華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壓低聲音,指著那扇緊閉的鐵門,“繞到後麵看過,牆得有兩人高,頂上還插著碎玻璃碴子,硬闖動靜太大,驚了蛇就不好了。”

陸連奎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鐵門和兩側高聳的圍牆。牆頭上那些參差不齊、閃著寒光的碎玻璃,在雨水中更顯猙獰。他鼻腔裡充斥著濃重的金屬粉塵和機油味,與霞飛路死胡同裡那具攥著半枚銅錢、喉舌儘碎的屍體散發出的血腥氣和劣質燒刀子味,在腦中形成了詭異的交織。指甲縫裡的黃銅碎屑,冰冷的觸感仿佛還留在指尖。鑄造、打磨、組裝…隻有這種地方,才能讓那種新鮮的、帶著棱角的銅屑出現在一個“酒糟鼻駝背”的指甲縫裡!那老酒鬼死前,必然來過此地,或者接觸過從此地出去的人!

“敲門。”陸連奎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

“砰!砰!砰!”沉重的拍門聲在雨聲中突兀地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裡麵一陣死寂,仿佛這巨大的廠房隻是一具空殼。過了足有半分鐘,鐵門上才“哐啷”一聲打開了一個巴掌大小、隻能看見眼睛的方形窺視孔。一隻布滿紅血絲、充滿警惕和濃濃睡意的眼睛出現在孔洞後麵,操著濃重的蘇北口音粗聲問:“誰啊?大下雨天的,歇工了!有事明天再來!”

“麥蘭捕房!”老崔上前一步,掏出銅質的巡捕證,用力拍在窺視孔前,“陸督察長親自查案!立刻開門!延誤者同罪論處!”

“巡捕房?”裡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陸…陸督察長?”那隻眼睛瞬間瞪大了,在證件和陸連奎那張陰沉似水的臉上慌亂地掃了幾個來回。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金屬碰撞聲和鏈條滑動的刺耳噪音,沉重的鐵門終於“嘎吱嘎吱”地被從裡麵拉開了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門後是一個四十多歲、穿著油汙工裝、身材矮壯的看門漢子。他搓著手,臉上擠出極不自然的討好的笑容,眼神卻像受驚的兔子般躲閃著:“督察長…您…您老怎麼冒雨親自來了?快…快請進!隻是廠裡臟亂得很,到處都是鐵疙瘩油漬,您小心腳下…”他一邊語無倫次地說著,一邊緊張地讓開通道。

陸連奎一言不發,帶著手下魚貫而入。一踏入廠區,一股更加濃烈、混雜著金屬粉塵、機油、煤煙、汗臭和隱約鐵腥氣的熱浪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巨大的噪音如同實質的潮水般洶湧而至,淹沒了外麵的雨聲——那是巨大齒輪齧合轉動發出的沉悶轟鳴、蒸汽機活塞往複撞擊的鏗鏘巨響、鍛錘砸在熾熱鐵塊上爆出的震耳欲聾的“鐺!鐺!”聲,以及金屬切割時刺耳無比的尖銳嘶鳴。各種聲音交織混雜,在這高闊的廠房穹頂下瘋狂震蕩回旋,衝擊著人的耳膜和神經。

廠房內部空間巨大,光線昏暗。幾盞高懸的、蒙著厚厚油汙灰塵的汽燈散發出昏黃渾濁的光線,勉強照亮下方如同鋼鐵叢林般的景象。巨大的蒸汽機喘著粗氣,帶動著連接各處的傳動軸和密密麻麻的皮帶輪高速旋轉,發出“呼呼”的破空聲。巨大的機床如同蟄伏的鋼鐵巨獸,切削著金屬,濺射出刺眼的火星。角落裡,燒得通紅的鍛爐吞吐著灼人的熱浪,幾個赤著精壯上身的漢子揮舞著沉重的錘子,汗水和油汙在他們古銅色的皮膚上流淌。空氣中,肉眼可見的金屬粉塵在光線下飛舞,如同永不停歇的灰色雪片,落在任何暴露的物體表麵,包括人的頭發、眉毛和汗濕的皮膚上。

陸連奎銳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這片嘈雜、混亂、充滿原始工業力量和汗水的環境中快速掃描。他刻意避開了那些體型龐大、運轉轟鳴的主設備區,腳步沉穩卻帶著明確的方向性,徑直朝著廠房深處一個相對安靜、堆積著大量半成品金屬零件、廢舊機床和修理工具的角落走去。那裡光線更暗,油汙更重,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有彆於其他區域的銅腥氣。

看門漢子小跑著跟在後麵,額角的冷汗混著油汙往下淌,聲音發顫地解釋:“督察長…那邊…那邊是堆放廢料和修理零活的地方,又臟又亂,都是些銅匠、鉗工的活兒…您要查什麼?小的給您找管事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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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連奎根本不理會他。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角落裡一個背對著門口、正伏在一張堆滿工具和銅件的工作台上忙碌的身影。那人身材矮小精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沾滿銅綠和機油汙漬的工裝,背微微佝僂著。工作台上方吊著一盞功率稍大的工作燈,昏黃的光線集中投下,照亮了他那雙沾滿銅屑油汙、卻異常穩定靈活的手。他正用一把細小的銼刀,全神貫注地打磨著手中一個精巧的、閃著黃橙橙光芒的銅製構件。隨著他手腕精準而穩定的動作,金色的細碎銅屑簌簌落下,在他腳下已經積了一層淺淺的黃褐色粉末。

陸連奎無聲地走近,他的腳步落在滿是油汙的地麵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響。他停在距離那銅匠背後不到兩步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工作台和那個佝僂的身影。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壓力彌漫開來。

銅匠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專注於手中的活計。銼刀在銅件上發出單調而規律的“沙…沙…”聲。

陸連奎抬起手,輕輕拈起工作台邊緣散落的一小撮銅屑。冰冷的金屬粉末觸感再次傳來。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輕易穿透了周圍的嘈雜轟鳴,直刺那銅匠的耳膜:“打磨這玩意兒,手要是不穩,心要是不靜…可是要出人命的,對吧?”

“沙…”銼刀聲戛然而止!銅匠佝僂的背影瞬間僵硬,如同被瞬間凍結!他握著小銅件的手指猛地收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沒有回頭,肩膀卻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起來。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遠處鍛錘的鏗鏘巨響和蒸汽機的轟鳴,更加襯托出這片角落死一般的寂靜。

陸連奎向前逼近一步,幾乎貼到了銅匠的脊背上。他那雙深陷的眼窩裡射出刀子般冰冷的寒光,緊緊盯著銅匠後頸窩滲出的細密冷汗珠,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陰冷和壓迫:“一個酒糟鼻子、駝著背、整天離不開劣質燒刀子的老酒鬼…昨天,或者今天淩晨,是不是來找過你?”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讓“酒糟鼻駝背老酒鬼”這幾個字在對方腦中炸開,“他指甲縫裡,沾滿了跟你台子上…一模一樣的銅屑!新鮮的!”

銅匠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手中的那個小銅件再也握不住,“當啷”一聲掉落在堆滿工具和金屬碎屑的工作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他終於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了身。

這是一張被生活磨礪得異常粗糙的臉,布滿了深刻的皺紋和金屬粉塵嵌入毛孔留下的灰暗斑點。他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灰白稀疏,沾滿了銅屑。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恐和絕望,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嘴唇哆嗦著,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氣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鬢角滲出,混著油汙和銅屑滾落臉頰。

這副表情,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的回答了。他就是那個接觸點!那個連接著霞飛路死胡同裡那具碎屍與冰冷精密“盤龍鑰”的關鍵一環!

“他找你做什麼?”陸連奎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塊,重重砸下,“說!”最後一個字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赤裸裸的死亡威脅。

銅匠被這聲厲喝嚇得渾身劇烈一抖,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雙手慌亂中撐住了身後的工作台。他眼神渙散,驚恐地掃過陸連奎和他身後幾個麵色冷硬、手按槍套的華捕,最後目光落在陸連奎那雙仿佛能洞穿靈魂的深眸上。巨大的恐懼徹底擊垮了他。他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帶著哭腔、破碎不堪的名字:“是…是孟…孟老板手底下…管事的…張管事…讓…讓老漢…給…給修理個…要緊的銅匣子…還…還讓老漢…按…按他的意思…在匣子內壁上…刻了幾個…古怪的記號…”

“孟老板?哪個孟老板?!”陸連奎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近乎狂喜的凜冽寒意瞬間席卷全身!他猛地前傾身體,枯瘦如鷹爪般的手指幾乎要扼住銅匠的咽喉,聲音因極度的激動和壓迫而微微發顫,“姓孟的在哪裡?!那個銅匣子呢?!張管事呢?!說!!!”

“匣子…匣子…”銅匠被這駭人的氣勢逼得連連倒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機床床身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劇烈地喘息著,眼神慌亂地在周圍掃視,仿佛害怕某個看不見的鬼影突然跳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昨…昨天下午…張管事…那個酒糟鼻…親自…親自來取走了…用…用個藍布包袱裹得嚴嚴實實…孟…孟老板…老漢…老漢真的不知道啊…都是張管事…都是他…”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極度恐怖的事情,臉上血色儘褪,猛地指向廠房深處一條堆滿廢棄管道和零件的黑暗通道儘頭,一個不起眼的、掛著“物料間”牌子的舊木門,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尖利變形:“張管事…他…他的鋪蓋卷…他睡覺的東西…都…都在那屋…他有時候…不回…不回他租的房子…就…就睡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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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陸連奎的身影已經如同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老崔!帶人守住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出!其他人跟我來!”他厲聲命令,腳步絲毫不停,朝著那扇黑洞洞的“物料間”木門猛衝過去!孟鶴年!張管事!銅匣子!盤龍鑰的藏處!通往寶庫的最後一道關卡!線索就在這裡!就在這扇門後!

“砰!”一聲巨響,陸連奎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抬腳狠狠踹在那扇薄薄的舊木門上!門板應聲向內碎裂崩開,木屑紛飛!

一股濃烈的黴味、灰塵味、汗餿味和刺鼻的藥水味混雜在一起,撲麵而來。借著從破門洞透進的廠房昏暗光線,可以看清這隻是一個不足十平米的小隔間。裡麵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廢棄的扳手、沾滿油汙的棉紗團、生鏽的鏈條、幾個空機油桶、幾捆發黃的舊報紙……靠牆歪斜著一張破舊的鐵架子床,上麵胡亂堆著一床看不出顏色的、散發著濃重體臭和汗酸味的破棉被和一個癟了一半的稻草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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