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來的!”
“給我換!我這有票!”
“我有半噸!”
“我這有一噸!先給我割!”
……
各種喊聲混作一團,擠掉了的棉帽子,踩掉的棉鞋,都顧不上了。
陳冬河要的就是這效果!
他一邊大聲維持著秩序,嗓子都喊劈了:
“排隊!都排隊!彆擠!一個個來!咱保證都換得上!都有份兒!擠傷了人算誰的!”
一邊手腳麻利地過秤、割肉、收票。
奎爺派來的幾個後生也趕緊擠過來,用結實的身體組成人牆,幫忙維持秩序、搬運肉塊,抵擋過於激動的人群。
陳冬河割肉的手很穩,下刀利落,秤杆子更是翹得高高的。
那“足斤足兩”的實在勁兒,看得人心裡舒坦,更贏得了不少好感。
三大牛車的豬肉,在群情洶湧下,像陽光下的雪堆,迅速消融。
主要還是因為剛開始知道消息的人畢竟有限,北大街雖大,礦工家屬雖多,但這“天上掉肉餅”的消息也需要時間發酵。
下早班的工人還沒回來,在家的大多是老人、婦女和倒班休息的。
當最後一塊帶著厚厚雪白板油,顫巍巍的後臀尖被一個喜滋滋,嘴裡不住念叨“過年包餃子夠嘍,孫子可勁造”的老太太緊緊抱走時……
牛車上隻剩下些零碎骨頭、沾著血跡和油脂的油布,以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肉腥味和汗味。
後麵聞訊匆匆趕來的人,隻看到了空蕩蕩的車板,和正小心翼翼把一遝遝皺巴巴的煤票收進一個厚實帆布挎包裡的陳冬河。
那挎包,瞬間變得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墜在他腰間,像塞滿了金條。
“小哥!小哥!等等!”
一個跑得氣喘籲籲,棉帽歪斜、臉上還帶著新鮮煤灰的中年漢子,顯然是剛下小班或者得了信兒從家裡跑來的。
看著空車,臉瞬間垮了,聲音裡帶著哭腔和絕望。
“俺們剛把票翻出來,鞋都跑掉了一隻!你這……這就沒了?”
他手裡緊緊攥著幾張票,因為用力手臂都在顫抖。
“是啊!”陳冬河尷尬的點了點頭。
“你給他們都換了,憑啥到俺們這就沒了?這不公平!欺負俺們來晚的?”
一個裹著舊頭巾、滿臉風霜的大娘急得直拍大腿,眼圈都紅了,看著彆人懷裡的肉,眼神像刀子。
“哪怕……哪怕俺們不按二十八塊算!”
一個穿著工裝棉襖、身上還有機油味的老漢跺著腳,聲音嘶啞,帶著豁出去的架勢。
“按……按那殘次煤的價,二十塊一噸跟你換肉都成啊!俺們認了!”
“你可不能走!你走了,俺們過年上哪兒弄肉去?娃娃眼巴巴等著呢!”
這話說出了後來者的心聲,立刻引來一片帶著哭腔的附和。
“就是!誰家過年不想吃頓肉餃子?不想熱熱鬨鬨團圓?沒肉,這年還叫年嗎?喝西北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