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雙餓狼似的眼珠子,瞬間綠油油地全釘在陳冬河身上。
好家夥!
鬨半天,真佛就在眼巴前杵著呢!
奎爺壓箱底的頂級好貨,全是這個“委屈巴巴”,看著像慫包的小子弄來的?
郭主任這話,等於一把撕開了那層遮羞布,把陳冬河推到了風口浪尖!
陳冬河心裡樂得差點竄上天,臉上卻繃得更緊了。
腮幫子咬得死硬,黑著臉,一拳砸在牛車幫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聲音又沉又啞,滿是認命的晦氣和被逼無奈的憤怒:
“行!算我陳冬河今天出門踩了狗屎,倒了八輩子血黴!脫褲子放屁的事兒乾了一件,還得硬扛著!我認栽!”
他吸溜一下凍出來的清鼻涕,像是把全身的力氣都從凍僵的腳底板薅上來才擠出話:
“二十五塊一噸……就按你們說的價!熊肉、鹿肉……你們瞅奎爺那兒能摳出多少?”
“可彆他娘的獅子大開口!這玩意兒是我想打就能撞上的?那得祖宗墳頭冒青煙!”
“鑽老林子,趟沒膝的雪殼子,跟豺狼虎豹打滾兒,稍不留神,肉沒吃著,自個兒先喂了牲口!”
“這腦袋彆褲腰帶上的買賣,今天算是白忙活,還惹一身騷!”
他搖著頭,一副腸子都悔青、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的模樣。
然後扭頭,眼神帶著真切的央求看向奎爺,聲音都軟了幾分:
“奎爺……您老就好歹再拉侄兒一把!這回給您跪下磕頭都成!”
“您也瞅見了,不拿出點壓秤的玩意兒,今天咱爺倆都得交代在這兒,骨頭渣子都讓人拆了熬湯!”
“下回!下回我再打著啥稀罕物,頭一份兒先緊著您老!求您了!”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眼角都憋紅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那眼神裡的懇求,讓老奎心裡直罵娘,又不得不佩服這小子演戲的功夫。
老奎心裡笑得直抽抽,腸子快打結了,麵上卻瞬間垮下來。
長長一聲歎息,那痛心疾首的勁兒,活像被人刨了祖墳,搶了傳家寶:
“哎喲喂!我的小祖宗哎!你可真是把我老奎坑到姥姥家了!那點玩意兒……那是我壓箱底兒、指著過年翻身的命根子啊!”
“鐵路采購科的老張,昨兒還托人遞話,三塊一斤急要鹿肉,我都沒舍得撒手!”
“就等著年根底下人手上活泛,至少能賣到三塊五!要是趕上一波行情,老子喊四塊一斤大家都得上杆子搶!”
他掰著粗糙得像老樹皮的手指頭,唾沫星子橫飛,每句話都跟割自個兒心肝肉似的:
“骨頭!骨頭更金貴!鹿骨、熊骨,熬湯入藥,那是正經的寶貝疙瘩!老中醫開方子點名要的!”
“一斤骨頭的進項,比肉還厚實!現在拿出來……虧到姥姥家嘍!”
他捶胸頓足,仿佛真被剜了心頭肉。
這些話,一句句砸在礦工們心上,不少人臉上臊得慌,露出點赧然和猶豫。
是啊,硬逼著人家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壓箱底的好肉賤賣了,是有點不地道,跟搶差不多了。
可這點歉意,立馬被那上等野味的肉香勾得煙消雲散。
幾百號人鐵桶似的圍著呢,帽子叔叔來了也得掂量掂量。
法不責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