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雪映汴河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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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雪映汴河(2 / 2)

“哎喲!”兩個夥計如被蠍蟄,疼得齜牙咧嘴,猛地縮回了手。那竹篙堅硬光滑,力道透過棉襖都鑽心地疼。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崔?,沒想到這看似文弱的書生,出手竟然如此果決犀利。那沉穩的目光裡透出的冷冽,讓他們一時不敢再貿然上前。

崔?並未追擊,隻是將竹篙順勢往身前雪地中輕輕一頓!篙尾插入剛積起的薄雪下石板縫隙,發出一聲悶響,穩穩立住。右手同時順勢握住篙身中段。這一立、一握,身形挺拔如鬆竹,瞬間便從一介書生,化作了守衛陣地的劍客。那份冷靜與爆發力完美結合的氣勢,霎時鎮住了全場!

他沉聲道:“《宋刑統·鬥訟律》雲:‘諸於人欲擊而不傷者,杖五十。’爾等若敢毀吾攤席,便是意圖毀損他人財物,屬‘損財論罪’,依律當笞四十。此處州橋為京畿重地,汴京府衙巡鋪軍、巡檢司兵士當值片刻即至。爾等身為仆役,聽主人唆使行凶,首從俱當受罰。吾在此明告法理,勸君收手,莫為一紙爭端犯禁遭刑!”

他的聲音不大,在風雪中卻清晰異常,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塊砸在地上。精準的法條,清晰的定罪,汴京府衙的存在,瞬間讓那兩個夥計臉色發白。那胖婦人也被這突然的變故和引經據典的“法”震懾住了。當街鬥毆撕扯與被按上“毀損財物”的罪狀,再招來官府的人,對她這做生意的可不是什麼光彩事,搞不好還會連累東家。

胖婦人張了張嘴,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卻終究沒敢再喊“砸”。她隻是用惡毒的眼神狠狠剜了崔?一眼,仿佛要將他記住,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好!好個伶牙俐齒的窮鬼!有種彆讓老娘在這條街上再看到你!給我等著!”說罷,衝著那兩個沒用的夥計撒氣地罵了一句“廢物!丟人現眼!”便恨恨地跺了跺腳,裹緊皮襖,帶著一幫人悻悻然擠出人群走了。連那把原本擋雪的傘,也忘了拿好。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意猶未儘的議論,看向崔?的目光變得複雜了許多——驚訝於他那迅捷的身手,更驚訝於那沉穩中帶著鋒利的氣勢和對律法的熟稔引用。這個青衫書生,似乎不那麼簡單。

崔?緩緩放下握著竹篙的手,篙身仍穩穩立在雪中。麵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剛才那激烈的衝突從未發生。他彎腰,細致地拂去字幅上新落的雪粒,將紙張重新撫平,確保墨跡無損。那動作,依舊一絲不苟。

風雪兀自紛飛。橋下的汴河水深流無聲。

然而,就在他剛站直身體時,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好字!好膽識!”

崔?循聲望去。

隻見一位身著寶藍色織錦貂裘鬥篷,年約十六七歲的青年公子,正站在他攤前兩步之遙。這青年容貌俊雅非凡,眉目如畫,膚色白皙細膩,顯是養尊處優。他並未撐傘,雪花落在那價值不菲的鬥篷上,又悄然滑落。他身後跟著一個身形魁梧、麵白無須的中年仆人,雖未佩刀,但眼神銳利沉穩,一看就是保鏢護衛的角色。

吸引崔?目光的,並非這公子的華貴穿著或驚人容貌,而是對方那雙清亮如寒潭、帶著明顯好奇與讚賞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正落在他攤開的那幅“源通千舸水,信立萬家心”的行書作品上,看得極為認真。方才他應對那潑婦的過程,顯然已被對方儘收眼底。

崔?心中微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微微頷首:“公子謬讚。”

青年公子抬起頭,臉上帶著真誠的笑意,聲音清越:“兄台的字,筋骨挺拔,氣韻貫通,既有顏魯公的厚重骨架,又融了柳少師的勁峭之風,化行入楷,圓融飽滿,法度森嚴卻又自成一格。絕非尋常書匠可比。尤其剛才那句‘源通千舸水,信立萬家心’,商賈氣象與文人風骨兼顧,立意雅正高遠,難得!”他點評得頭頭是道,顯然深諳此道。

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評價極其中肯,不似恭維。他略一拱手:“公子法眼如炬,在下雕蟲小技,見笑了。”

“非也非也。”青年公子擺擺手,“兄台過謙了。我觀兄台談吐,應對挑釁者,據理力爭,於律法精熟於胸;遇人挑釁而不退縮,有膽有識,揮斥方遒,更難得這份臨危不亂、靜如止水的定力。不知兄台名諱?何方人士?”

“在下襄陽崔?,表字皓月。”崔?坦然答道。

“襄陽崔皓月…好名號!果然人如其字,如皓月當空!”青年公子眼中光芒更亮,仿佛得了什麼珍寶。“在下姓王,單名一個甫字,表字介之,亦是旅居汴梁。今日得見崔兄,實乃幸會!”他似乎並不在意對方隻是街頭賣字之人,話語間帶著結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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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正欲客氣幾句,卻見這王介之公子目光掃過他其餘的字幅,臉上露出些惋惜之色,指著旁邊那張“生意興隆通四海”,歎息道:“崔兄如此功力,寫這些市井俚語吉話,不免有明珠暗投之憾。雖為生計所迫,終是委屈了。”

這話倒說進了崔?心坎。他何嘗不知?隻是這汴京米貴,居之不易。他眼神微暗,聲音低沉:“公子此言極是。然營營役役,所求不過一飯之安,有辱斯文,亦是無奈。”

“兄台此言差矣。”王介之忽然搖頭,笑容又起,帶著世家公子特有的灑脫,“生計要顧,文才亦不可自棄。小弟不才,倒有一處清淨地,可供文思馳騁。城東大相國寺側畔的‘墨韻書坊’,不知崔兄可曾聽聞?其掌櫃魏老先生乃清正之人,最愛收集裝裱當代未顯之才的筆墨文章,常懸於店堂展示售賣,不使名作蒙塵。兄台若信得過,小弟可引薦一二。以兄台之字,想必能為魏老所重。”他語速加快,顯然有些興奮。

崔?心中一動。大相國寺是名刹,墨韻書坊之名亦偶有耳聞。若真如這位王公子所說,倒確實是一條比街頭設攤體麵穩妥得多的門路。隻是萍水相逢,對方身份顯貴,如此熱心,是否另有所圖?

他麵上未露驚喜,隻沉穩問道:“王公子盛情,崔某感激。隻是萍水相逢,公子何以青眼相待?”

王介之朗聲一笑:“我王介之平生所愛,唯奇書、名劍、妙字!崔兄字如其人,風骨卓然,見之忘俗!引薦舉才,不過舉手之勞,何需掛懷?若是崔兄筆下無此功底,即便家財萬貫擺於麵前,小弟也是懶得多看一眼的!”

這話說得坦蕩率直,倒顯出幾分少年赤誠。崔?觀其神態眼神,不似作偽。再思及書坊確實可能是個好去處,便不再猶豫,深深一揖:“如此,便有勞王公子引薦之情。崔?記下了。”

“妙極!”王介之撫掌笑道,“天寒地凍,此處非暢談之所。今日已晚,明日辰時正,崔兄可在此等候,小弟遣人來接兄台同往墨韻書坊如何?”

崔?點頭:“一切聽從公子安排。”

“甚好!那便說定了!”王介之又看了一眼那幾幅字,“今日這幾幅吉祥字,小弟一並收了!權當為崔兄暖爐之資!”他不等崔?回應,示意身後那一直沉默的白麵仆人上前。

那仆人恭謹地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銀錁子約值百文),又從崔?攤前取出另一張寫好的“萬象更新”聯,然後小心將銀錁子和另五十文銅錢放於攤前,最後才將崔?所有攤開的字幅卷起收好。

崔?微微蹙眉:“王公子,字畫本微值,何須如此多金?照原價給便是。”

王介之卻瀟灑擺手,笑容明朗:“筆墨無價!何況這幾幅字清朗端方,帶回府中貼在偏廳小書房,正是合適!崔兄莫要推辭,就當我提前預訂,期盼明日得見兄台真正墨寶,豈不美哉?”

他言語真摯,姿態灑脫,既照顧了崔?的自尊,又抬高了其價值。崔?知再推便矯情,便不再多言,鄭重拱手:“恭敬不如從命。謝公子!”

王介之又說了幾句,便帶著仆人告辭離去,那寶藍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崔?立在原地,看著手中那枚還帶著體溫、足值百文的銀錁子和五十文銅錢,再看著被卷走的幾張字,心中思緒翻騰。初抵汴京的第一日,風波起落,竟如此離奇。那潑婦的刁難,律法的冰冷鋒芒,這王公子的知遇與慷慨……仿佛一幅光怪陸離的汴京世相圖,驟然在他眼前展開。他收起攤子,抬頭看向州橋上絡繹不絕、為生計奔忙的各色人等。瓊樓玉宇隱在雪幕之後,繁華帝都下隱藏的溝壑與浮沉,他已有驚鴻一瞥。

他深深吸了一口凜冽的空氣,混合著雪水的冰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他抱起剩餘的筆墨紙張,向著那條名為“悅來”的偏僻胡同走去。背後的州橋依舊喧囂,身前的小巷幽深靜謐。風雪將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單薄卻挺直如墨筆新畫下的一道骨線。

客棧的房間依舊昏暗寒冷。但懷中的銀錁子沉甸甸的,仿佛帶著一絲暖意。他點亮油燈,微弱的燈火在跳躍的燈芯上晃動,映亮了矮幾上未乾的硯台和擱在一旁的毛筆。墨的漆黑濃得化不開,像這即將沉入的汴京寒夜。崔?再次鋪開一張素紙,並未再寫吉祥話。狼毫飽蘸濃墨,凝神片刻,筆尖落下,一個沉穩端方的“定”字躍然紙上。接著是“靜”、“安”、“忍”、“恒”……

風雪敲打著糊紙的木格窗。崔皓月的汴梁傳奇,於這初雪的寒夜中,在筆墨與心靈的淬煉中,悄然開始落筆。窗外的長夜與風雪無邊無際,但那方寸鬥室案頭,未乾的墨跡迎著飄落的雪花,兀自散發著剛毅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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