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身陷皇城司探事司地牢的消息,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汴京城激起圈圈漣漪,更在關心他的人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皇城司探事司衙門外。
寒風凜冽,雪花紛飛。陶婉言與陶承良兄妹二人,裹著厚厚的裘衣,焦急地等候著。陶婉言麵色蒼白,眼神卻異常堅定,手中緊緊攥著一個沉甸甸的錦囊。陶承良則搓著手,來回踱步,臉上滿是焦慮與憤懣。
終於,葉英台那玄青色的身影出現在衙門口。她步履沉穩,神色冷峻,仿佛風雪中的一柄出鞘利劍。
“葉指揮!”陶婉言立刻迎上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將錦囊雙手奉上,“葉指揮!此乃百兩紋銀!懇請都頭……務必秉公執法,徹查此案!還崔修撰一個清白!他……他絕非那等大逆不道之人!”她眼中含著淚光,語氣懇切至極。
葉英台停下腳步,目光如冰刃般掃過陶婉言手中的錦囊,又落在她那張寫滿擔憂與懇求的臉上。她並未接那錦囊,反而冷哼一聲,聲音清冷如霜:“陶小姐,你這是何意?行賄皇城司副指揮使?好大的膽子!”
陶婉言渾身一顫,臉色更白。
“葉指揮息怒!小妹救人心切,失禮了!失禮了!”陶承良連忙上前打圓場,作揖賠笑,“指揮大人大量!指揮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我等……我等隻是憂心皓月兄安危!絕無他意!絕無他意!指揮您受官家重托,執掌探事司,鐵麵無私,公正嚴明!定能……定能還皓月兄清白!我等……感激不儘!”他一邊說,一邊悄悄拉了拉陶婉言的衣袖。
葉英台深深看了陶婉言一眼,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她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篤定:“本官行事,自有法度!無需金銀開道!崔皓月……是否清白,本官自會查明!至於他……”她頓了頓,語氣微緩,“……本官也不信,他是那等人!”
陶婉言聞言,眼中瞬間爆發出希望的光芒!她猛地抬頭,看向葉英台,嘴唇微動,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多謝指揮!多謝指揮!”陶承良連連作揖,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葉英台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入衙門,玄色披風在風雪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禦史中丞府,漱玉軒。
暖閣內,炭火熊熊,卻驅不散沈文漪心頭的寒意。她跪在父親沈中棠的書房外,淚眼婆娑,聲音哽咽:
“父親!求您……求您救救崔修撰!他……他絕不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定是有人構陷!父親!您身為禦史中丞,執掌風憲,明察秋毫!求您……在朝堂之上,為他說句公道話吧!父親!”
書房內,沈中棠麵色陰沉如水,端坐案後,一言不發。他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扳指,眼神複雜難明。崔?……此子才華橫溢,他亦曾欣賞。然……新政已廢,夏黨勢大!此刻為崔?出頭,無異於引火燒身!更何況……那“逆詞”白紙黑字,鐵證如山!如何能翻?
“癡兒!癡兒啊!”沈母王氏)從內室走出,心疼地抱住跪在地上的女兒,聲音帶著哭腔,“你……你這是何苦!那崔?……如今是眾矢之的!你父親……你父親也有難處啊!朝堂之上,風雲詭譎,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啊!你……你怎就不明白!”
“母親!”沈文漪撲在母親懷裡,失聲痛哭,“可是……可是崔修撰他……他是冤枉的啊!他……他……”
沈中棠聽著妻女的哭聲,眉頭緊鎖,最終隻是長長歎了口氣,疲憊地揮了揮手:“帶小姐回房休息。此事……休要再提!”
瓊玉閣,頂樓暖香閣。
窗外風雪呼嘯,閣內暖香浮動。沒藏呼月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隻精巧的銀質酒壺,唇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她看著對麵坐立不安、臉色蒼白的顏清秋,聲音慵懶而帶著一絲殘忍的戲謔:
“真兒,你的情郎……這次怕是要吃些苦頭了。皇城司的地牢……可不是什麼好去處。嘖嘖……聽說裡麵……蛇蟲鼠蟻,酷刑加身……也不知那細皮嫩肉的崔修撰,能熬過幾時?”
顏清秋渾身劇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幾乎要滲出血來!她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憤怒與痛苦,聲音卻強自鎮定:“沒藏大人……何必如此……”
“何必?”沒藏呼月輕笑一聲,眼中寒光一閃,“此乃夏子喬的手筆,與我何乾?不過……看著這些宋人自相殘殺,狗咬狗……倒也是……有趣得緊!”她飲了一口酒,目光如毒蛇般纏繞著顏清秋,“怎麼?心疼了?彆忘了你的身份!野利真!彆忘了……是誰讓你在這汴京城立足!是誰……讓你有機會……接近你的情郎!”
顏清秋臉色慘白如紙,貝齒緊咬下唇,再不敢多言一句。心中卻如同刀絞!崔皓月……他此刻……正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受苦!而這一切……她竟無能為力!甚至……連為他辯解一句……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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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探事司,簽押房。
葉英台端坐案後,燭火將她的側臉映照得如同冰雕。她麵前攤開著幾份卷宗,目光銳利如鷹。
“指揮!”一名心腹校尉快步而入,呈上一份厚厚的簿冊,“查到了!《翰林院風雪晴雨檔》載:‘慶曆三年十二月初七,暴雪,酉時三刻止。庫房丙字號書架因屋頂滲漏,遭雪水浸濕。’”
“好!”葉英台眼中精光一閃,“繼續查!初七之後,丙字號書架書籍處理記錄!”
“是!”校尉領命而去。
不多時,另一名校尉回報:“都頭!查《翰林院典籍晾曬簽押簿》!載:‘十二月初八,辰時至酉時,修撰崔?率書吏張全等三人,於東廊晾曬丙字號書架受潮典籍。’簿上有崔?及張全等人簽押!”
“張全?”葉英台眉頭微蹙,“就是那個……被告發崔?的書吏?”
“正是!”
“取當日晾曬書目名錄!尤其是……《仁宗起居注》副本所在的那幾卷書!”
“是!”
很快,名錄取來。葉英台迅速翻閱,目光鎖定在《地理誌》卷三條目上。她沉吟片刻,冷聲道:“去!立刻帶人,搜查東廊晾曬處!尤其是……那日晾曬《地理誌》的位置!仔細查找……有無特殊之物!比如……花瓣、草屑之類!”
“遵命!”
一個時辰後,校尉返回,手中捧著一個精巧的琉璃小盒,盒內赫然是一朵早已乾枯、卻依舊能辨出形態的……梅花!
“都頭!在東廊第三根廊柱下縫隙中,發現此物!經花匠辨認,確為臘梅!”
葉英台看著那朵乾枯的梅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鐵證!崔?初八整日都在戶外晾書!根本無暇在室內篡改《起居注》!
探事司地牢。
葉英台再次踏入那間陰冷的石室。崔?依舊靠坐在牆邊,麵色蒼白,眼神卻平靜而銳利。
“葉指揮。”崔?微微頷首。
“崔修撰,”葉英台開門見山,“初八那日,你在東廊晾書?”
“是。”崔?點頭,“丙字號書架受潮,下官率書吏晾曬整日,簿冊有簽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