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劈波斬浪,載著崔?順流而下,終於抵達了江南重鎮——江寧府。長江在此折向東北,浩蕩東去,留下這片六朝金粉之地,千年文樞之所。
甫一登岸,江寧城的繁華氣息便撲麵而來,與江陵府的漕運喧囂截然不同。崔?在城南尋了一處清靜的驛館安頓下來,稍作梳洗,便信步走出館舍,欲領略一番這古都風韻,並采買些南行所需之物。
時值黃昏,華燈初上。崔?沿著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向秦淮河畔行去。越近河岸,人聲愈沸。但見兩岸樓閣林立,飛簷翹角,雕梁畫棟。朱漆欄杆旁,倚著盛裝麗人,巧笑倩兮;臨水軒窗內,傳出絲竹管弦,清音嫋嫋。河麵上,畫舫如織,燈火通明,倒映在粼粼波光之中,如同星河傾瀉。笙歌曼舞,笑語喧嘩,脂粉香氣與酒菜香味混雜在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沉醉的、紙醉金迷的旖旎氣息。文人墨客,富商巨賈,穿梭於酒肆茶樓、勾欄瓦舍之間,吟詩作賦,品茗論畫,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崔?漫步其間,看著這“煙籠寒水月籠沙”的秦淮夜色,聽著那“隔江猶唱後庭花”的靡靡之音,心中卻無半分沉醉。荊南牢獄之災、廢堰驚魂、私礬疑雲……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心頭。他深知,這繁華錦繡之下,暗流洶湧,殺機四伏!他看似隨意閒逛,目光卻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人群、街角、陰影……警惕性,已遠非昔日汴京翰林院中那個溫潤書生可比!
然而,他並未察覺,在熙攘的人潮中,幾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早已悄無聲息地鎖定了他!那目光……來自幾個看似尋常的商販、遊人、甚至……倚欄觀景的“富家公子”!他們衣著普通,舉止自然,眼神卻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與……精準的殺意!為首一人,身姿挺拔,麵容冷峻,雖作漢人打扮,眉宇間卻帶著一絲異域風情,正是……西夏翊衛司將軍——沒藏呼月!她帶領著一支精悍的“黑鷂”小隊,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早已潛入江寧,布下天羅地網,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夜色漸深,秦淮河畔的喧囂達到頂峰。崔?無心流連,采買齊備後,便轉身離開這繁華之地,向城南驛館方向走去。他刻意避開燈火通明的大道,選擇了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弄,欲抄近路返回。
巷弄幽深,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兩側高牆聳立,投下濃重的陰影。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也帶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機!
就在崔?行至巷弄中段,一處拐角陰影處時!
“嗖——!”
一道細微的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驟然響起!一道烏光,快如閃電,直射崔?後心!
崔?心中警兆陡生!汗毛倒豎!他來不及回頭,憑著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猛地向前撲倒!
“篤!”一聲悶響!一支淬毒的弩箭,深深釘入他方才站立位置前方的牆壁上!箭尾兀自顫抖!
好險!
未等崔?起身,兩側高牆之上,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淩空撲下!手中寒光閃爍,竟是清一色的狹長彎刀!刀光如匹練,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分取崔?頭、頸、胸、腹要害!招式狠辣刁鑽,配合默契,瞬間封死他所有退路!
殺手!而且是……訓練有素、配合無間的……頂尖殺手!
崔?瞳孔驟縮!心中瞬間雪亮!這絕非普通盜匪!目標……就是他!要置他於死地!
“嗆啷!”腰間“寒螭”短刀瞬間出鞘!崔?就地一滾,避開致命刀鋒!同時,短刀化作一道寒光,反手格擋!
“鐺!鐺!鐺!”
金鐵交鳴之聲在寂靜的巷弄中爆響!火星四濺!
巨大的力量震得崔?手臂劇痛,氣血翻騰!他雖仗著“寒螭”之利與葉英台傳授的幾招保命刀法,勉強格開幾刀,但對方人數眾多,攻勢如潮!轉眼間,他已被逼至牆角!肩頭、手臂已被刀風劃破數道口子,鮮血滲出!險象環生!
“殺!”一名殺手低吼一聲,眼中凶光爆射!彎刀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劈崔?麵門!崔?避無可避,隻得舉刀硬格!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崔?虎口崩裂,“寒螭”幾乎脫手!身形踉蹌後退,撞在冰冷的牆壁上!一口鮮血湧上喉頭!
另一名殺手抓住機會,彎刀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崔?心窩!眼看……就要得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錚——!”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劍鳴,撕裂夜空!一道匹練般的寒光,如同九天銀河倒瀉,自巷弄另一端的陰影中暴射而出!
“鐺!”
劍光精準無比地格開了那致命的一刀!火星迸射!
緊接著,一道纖細卻矯健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驚鴻,瞬間插入戰團!來人一身緊身夜行衣,黑巾蒙麵,隻露出一雙……清澈如秋水、此刻卻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眸!她手中長劍,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幕!劍勢迅捷如電,靈動如風!時而如狂風驟雨,橫掃千軍;時而如靈蛇吐信,刁鑽狠辣!劍光閃爍,如同點點寒星,瞬間將攻向崔?的數名殺手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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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崔?心頭劇震!那眼神!那身形!縱使蒙麵,縱使相隔數月,他……也絕不會認錯!是……顏清秋!她……竟然……一直跟著自己?!在此刻……現身相救?!
“走!”蒙麵女子一劍逼退兩名殺手,頭也不回,聲音清冷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那聲音……雖刻意壓低,卻依舊帶著一絲崔?刻骨銘心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