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邕州城,預示著這將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辰時剛過,州衙前院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與甲胄摩擦的鏗鏘之聲。崔?一身利落的青色勁裝,外罩半舊披風,雖臉色仍有些許蒼白,但眼神已恢複了往日的銳利與沉靜。他背上傷口愈合良好,已能正常活動,今日便是計劃中前往城西視察新墾蔗田的日子。
蒙力與阿岩一身戎裝,精神抖擻地侍立兩側。蒙力手持渾鐵槍,如同鐵塔般威猛;阿岩則按著腰刀,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他們身後,是五十名精心挑選的邕江軍銳士,人人矯健,隊列肅然。
“大人,人馬已齊備,可以出發了。”蒙力抱拳稟報。
崔?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地瞥向後宅方向。文漪應該還在休息……昨日午後那番交談,雖未徹底解開心結,但至少關係緩和了許多。他心中稍安,又想起至今仍住在臨江仙、不肯見他的清秋,心頭不由一緊,暗歎一聲。待今日巡查完畢,無論如何,定要再去尋她,將話說開。
“出發。”崔?收斂心神,翻身上馬,率先而行。蒙力、阿岩緊隨其後,隊伍緩緩開出州衙,向著城西方向迤邐而去。陽光漸漸驅散晨霧,將金色的光芒灑在隊伍身上。
就在崔?隊伍離開約莫半個時辰後,州衙後巷一處僻靜的角落,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緊貼著牆根陰影。正是沒藏呼月派出的兩名西夏精銳武士,以及一名被重金收買、對邕州城街巷了如指掌的細作。
“確認了嗎?那姓顏的女人確實還在臨江仙?崔?身邊沒有其他高手?”其中一名西夏武士壓低聲音,用生硬漢話問道。
細作連忙點頭,回答:“千真萬確!臨江仙的眼線回報,那顏清秋這幾日足不出戶,紅泠也看得緊。崔?身邊,除了蒙力和阿岩,就隻剩些普通護衛和那個僮人丫頭韋青蚨了。”
“很好!”西夏武士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按計劃行事!你,去東南角馬廄;你,去西北角柴房;我去正堂偏廂!用‘黑油’,動作要快,點火後立刻從預定路線撤離,到城西土地廟彙合!”
“明白!”
三人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分散開來。他們早已摸清了州衙的換防規律和巡邏路線,選擇的是守衛交接的短暫空隙。懷中揣著的,是交趾方麵提供的、極易燃燒的“黑油”。
不過片刻功夫——
“走水啦!走水啦!馬廄走水了!”
“柴房!柴房也燒起來了!”
“偏廂!快救火啊!”
淒厲的驚呼聲幾乎同時從州衙不同方位炸響!濃煙滾滾,火苗騰空而起!那“黑油”遇火即燃,火勢蔓延極快,頃刻間便映紅了半邊天!州衙內頓時一片大亂!留守的衙役、仆從驚慌失措,紛紛提著水桶、端著臉盆衝向火場,呼喝聲、哭喊聲、潑水聲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
後宅小院內,韋青蚨正陪著沈文漪在院中散步透氣。沈文漪身體漸好,已能自行走動,隻是臉色依舊有些虛弱。驟然聽到前院的喧嘩與看到升騰的濃煙,兩人都是臉色一變!
“怎麼回事?!”沈文漪驚問。
韋青蚨英氣的眉頭緊鎖,側耳傾聽片刻,臉色驟變:“不好!是走水了!而且不止一處!這火起得蹊蹺!”她瞬間聯想到近日的緊張局勢,心中警鈴大作!
“碧荷!快扶沈姑娘回房,鎖好門窗,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韋青蚨當機立斷,對嚇得臉色發白的碧荷吩咐道。同時,她吹響了一聲尖銳的呼哨!
哨音未落,數名早已奉命暗中保護後宅的、作普通僮人打扮的武勒州勇士,立刻從隱蔽處現身,手持刀棍,護在了廂房周圍。這些都是韋青蚨從族中帶來的好手,對她絕對忠誠。
“你們守住這裡,絕不能讓任何人靠近沈姑娘!”韋青蚨對領頭的一名勇士下令,語速極快,“我去前院看看情況,順便派人向崔大人求援!這火,恐怕是調虎離山!”
她心思縝密,立刻意識到這突如其來的大火絕非意外!目標很可能是州衙,或者……就是後宅的沈文漪!崔大哥剛走不久就出事,這絕非巧合!
她不再猶豫,快步衝到馬廄旁,幸好馬廄隻是邊緣起火,大部分馬匹受驚但無礙,她牽出一匹健馬,翻身而上,對一名心腹衙役喊道:“我去追通判大人!你帶人全力救火,保護好沈姑娘!”說罷,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出州衙側門,朝著城西方向狂奔而去!
城西新墾的蔗田旁,崔?正在蒙力、阿岩的陪同下,視察著長勢良好的蔗苗,聽著負責此處的老農彙報情況。陽光和煦,田野開闊,一切井然有序,讓他暫時忘卻了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