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命懸一線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月照寒襟 > 第154章 命懸一線

第154章 命懸一線(1 / 2)

邕州的天,像是蒙上了一層永遠也擦不掉的灰。自從儂智高的叛軍如同退潮般消失在南方山巒的陰影裡,這座城就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風還在吹,卻帶著一股洗刷不淨的、鐵鏽般的血腥氣,鑽進每一條街巷,每一扇殘破的窗欞。

州衙後園,那間臨時安置傷患的靜室,是這死寂中唯一還亮著燈的地方。瓦礫未清,牆角滲水的痕跡與早已發黑的血漬交織在一起,像一幅絕望的壁畫。雨水衝刷過,隻留下更深的、暗紅的印記,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慘烈。

屋內,隻點著一盞孤燈。燭火被窗縫裡鑽入的夜風吹得搖曳不定,將人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拉長,扭曲,如同鬼魅起舞。

顏清秋靜靜地躺在簡陋的床榻上,身上蓋著素色的薄被,露在外麵的臉,白得嚇人,像上好的宣紙,沒有一絲活氣。那雙曾清冷如秋潭、銳利如寒星的眸子,此刻緊緊閉著,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一動不動。她的呼吸太淺了,淺得需要屏住呼吸,側耳細聽,才能捕捉到那一絲遊絲般的氣流,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斷絕。

崔?就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背脊挺得筆直,卻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石像。他一動不動,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久到仿佛要與這屋裡的陰影融為一體。他似乎在傾聽,傾聽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呼吸聲,像是在無邊黑暗中獨自數著自己的心跳,一聲,又一聲,生怕漏掉一下,便是永恒的死寂。

門被極輕地推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沈文漪端著藥碗,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碗裡褐色的藥汁還冒著微弱的熱氣,散發出濃烈苦澀的味道。她走到床邊,看著崔?雕塑般的側影,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心疼,聲音放得極柔極低,生怕驚擾了什麼:

“崔郎,藥煎好了。你……去歇一歇吧,這裡我來守著。”

崔?緩緩轉過頭,燭光下,他的臉蒼白而憔悴,眼底布滿了蛛網般的紅絲。他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落回顏清秋臉上,聲音沙啞得厲害:“不用……我守著。她的手,還是涼的。”

他伸出手,指尖極其輕微地觸碰到顏清秋露在薄被外的手腕。那觸感,冰涼,細膩,卻毫無生氣,像一塊浸在寒水裡的玉。

沈文漪的心猛地一揪,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溫熱的藥碗,聲音更輕了,帶著一絲哀求:“你若倒下了,她……她就是醒了,看見你這般模樣,心裡又怎會好受?”

崔?嘴角扯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充滿了無力與自嘲:“我怕……我怕我一走開,她一鬆了這口氣,就……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他的話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沈文漪心上。她不再勸,隻是默默地將藥碗放在床邊的小幾上,用棉布小心蓋好,保溫。

又一陣風過,燭火猛地一跳。

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立在門邊。是紅泠。她換下了一貫鮮豔奪目的紅衣,穿著一身素淨的月白裙衫,臉上未施粉黛,更顯清減,卻彆有一種洗儘鉛華的冷豔。她緩步走到床頭,低頭靜靜看了顏清秋片刻,那雙慣常帶著幾分慵懶笑意的鳳眸裡,此刻隻剩下沉沉的歎息。

“這世上,最烈的毒,從來不在精致的瓷瓶裡,也不在淬了劇毒的刀劍上。”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屋內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看透世情的涼薄。

崔?抬起眼,看向她。

紅泠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透出幾分悲憫:“最毒的啊……往往就是這個‘情’字。無色無味,卻能蝕骨焚心,讓人生不如死,求死……也不能。”

屋內霎時一片死寂。隻有燭芯燃燒時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和窗外嗚咽的風聲。跳動的燭光映在顏清秋毫無血色的臉上,那張曾令無數英雄折腰、讓儂智高瘋狂癡迷的容顏,此刻像一朵被寒霜打蔫的白梅,美麗,卻冰冷得沒有一絲生機。

這幾日,州城裡所有能找到的醫官都來看過了,號脈,開方,搖頭,歎息。再珍貴的藥材灌下去,也如同石沉大海,那微弱的脈息,始終遊走在斷絕的邊緣,頑強,卻又無比脆弱。

韋靑蚨大部分時間都守在門外,或是親自去熬藥。她眉頭緊鎖,僮家秘傳的草藥和她所知的南疆土法都用儘了,甚至冒險用了些以毒攻毒的險招,可榻上的人,依舊如同風中殘燭,命懸一線。

那一夜,崔?幾乎未合眼。他就那樣坐著,守著,仿佛要用自己的意誌,強行留住那一線生機。窗外的風一陣緊似一陣,吹得窗紙噗噗作響,燭火跟著劇烈搖曳,明滅不定,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焦灼不安的心。

沈文漪也在門外廊下站了一夜。她沒有進去,隻是靠著冰冷的廊柱,望著那扇透出微弱燈光的房門。她忽然覺得,自己和門內那個人,隔著的不僅僅是一扇薄薄的木門,還有一道看不見、卻無法逾越的鴻溝——那是命運的捉弄,是情感的宿命。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天快亮的時候,韋靑蚨踩著露水,輕步走進來。她臉上帶著連日奔波的疲憊,眼神卻異常明亮。她壓低聲音,對望著燭火出神的崔?道:

“大人,有一個消息……不知是福是禍。”

崔?猛地抬頭,眼中爆出一絲希冀的光。

韋靑蚨繼續道:“我派往南麵打探的族人帶回信兒,說……雷火峒深處,住著一位巫醫,族人都叫她‘那都婆婆’。傳言……傳言她精通各種奇術,能從閻王爺手裡搶人回來。隻是……性格古怪,行蹤飄忽,救人全憑心情。”

“那都婆婆……”崔?喃喃重複著這個名字,眼中光芒閃爍不定,仿佛在記憶中搜尋著什麼,忽然,他身體微微一震,“是她!清秋……清秋之前對我提起過!說她當時盜取臨江仙賬冊,墜落懸崖,重傷垂死,就是被一位隱居深山的僮人巫醫所救,才撿回一條命!那位巫醫……似乎就叫那都婆婆!”

沈文漪站在一旁,聞言微微一怔,臉上掠過一絲憂色:“可……可雷火峒如今是儂智高敗退後盤踞的老巢,戒備必然森嚴,那都婆婆若真在那裡,無異於龍潭虎穴……”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風從破損的窗紙灌進來,吹得燭焰瘋狂搖曳,幾乎要熄滅,室內光影亂舞,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崔?垂下頭,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才用一種低得幾乎聽不見、卻蘊含著巨大痛苦和決絕的聲音,一字一頓道:

“若能救她……我崔皓月……願以命相換。”

“我去。”

一個清冷而堅定的聲音,斬釘截鐵地響起,打破了死寂。

葉英台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她一身輕便的軟甲未卸,鬢角有些散亂,臉上還帶著征塵,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像寒夜裡的星辰,銳利,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她目光平靜地掃過屋內眾人,最後落在崔?臉上:“雷火峒,我去。顏姑娘的命,不能就這麼沒了。”

韋靑蚨幾乎同時踏前一步,語氣平淡,卻帶著僮家女兒特有的、山石般的篤定:“去雷火峒的路,我認得。我可以為葉指揮使帶路。”

崔?怔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兩位女子,一位是皇城司的冷麵指揮使,一位是僮寨的首領,她們身份迥異,此刻卻為了同一個目的,站了出來。一股熱流猛地衝上他的眼眶,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兩人,深深一揖到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崔某……無以為報!此恩此德,若……若真能救回清秋一命,崔皓月……終身銘記!”

葉英台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留著你的謝,等我們回來,再說不遲。”

韋靑蚨則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平靜:“等我回來,彆忘了答應我的那一壇……你們中原地道的女兒紅。”

當夜,星月無光。兩道矯健的身影,披著深色的鬥篷,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兩道輕煙,悄無聲息地出了邕州北門,向著南方那片籠罩在迷霧與危險中的群山疾行而去。

紅泠送她們到城門外,夜風吹起她的素白衣袂。她看著兩人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隻輕聲說了一句,像是叮囑,又像是預言:“若見到那都婆婆……莫提權勢,莫許金銀。她那人……古怪,隻救她認為‘有緣’的人。”


最新小说: 重生不當太子妃,手撕渣夫奪帝位 娛樂:我能看見未來彈幕 一世清風越時空 活埋重生後,整個侯府跪求我原諒 帶著空間穿古代,我是極品活寡婦 少年三國:我帶猛將上仙界 媚錯人不早說,反派們都親上來了 錯撩禁欲大佬後,我在豪門橫著走 公路求生:開局一輛毛驢車 1990:我隻是看起來很淳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