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石榴大俠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7章 石榴大俠(1 / 2)

秋雨,不知何時悄然密了起來。不再是疏淡的馬尾塵,而是織成了一張細密、冰冷的網,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汴梁城。雨水順著鱗次櫛比的屋瓦流淌,在簷角彙成斷線的珠子,劈裡啪啦地砸在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轉瞬即逝的水花。夜幕下的燈火,在這雨幕中變得朦朧、扭曲,如同醉漢惺忪的睡眼,映照著濕漉漉的街道上匆匆而過的、模糊的人影。

汴京的夜,並未因雨水而沉寂,反而有種被壓抑的、更加隱秘的喧囂在暗處滋生。酒肆的喧鬨被雨聲包裹,顯得遙遠而沉悶;青樓的絲竹隔著水汽飄來,添了幾分淒迷;深巷中偶爾傳來的犬吠,或是更夫有氣無力的梆子聲,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就在這雨聲漸濃的夜色中,一匹快馬,如同黑色的幽靈,踏破雨幕,自東角門疾馳而入。馬蹄踏在積水的禦街石板上,聲音不再清脆,而是沉悶如擂鼓,濺起長長的、混濁的水線,打破了這被雨水包裹的相對寧靜。馬上的騎士渾身濕透,緊伏在馬背上,一件黑色的披風被風雨鼓蕩,如同絕望的翅膀。他低著頭,麵容隱藏在兜帽的陰影裡,唯有懷中緊緊摟著的一本用油布勉強包裹的冊子,棱角分明,顏色深得仿佛能滴出墨來,透著一股不祥的沉重。

快馬並未奔向任何官署或顯赫的府邸,而是拐入了一條偏僻、狹窄的暗巷。巷口懸掛的一盞昏黃燈籠,在風雨中劇烈搖晃,光影亂顫。就在馬蹄聲消失在巷口深處的刹那,那盞燈籠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了一下,光影猛地一暗,複又亮起時,騎士與其坐騎的身影已徹底融入了前方的黑暗與雨霧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巷子深處,一扇不起眼的木門後,是另一重天地。空氣潮濕陰冷,混雜著劣質煙草和緊張汗液的氣味。一盞豆大的油燈,燈焰如鬼火般跳躍,將幾個扭曲的人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

“瘋了!你們簡直是瘋了!”一個壓抑著極度驚怒的聲音驟然響起,嘶啞而尖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這東西為什麼還在這裡?為什麼還沒送出去?!那新來的府尹不是擺設!崔?!他已經盯上來了!邕州的事,永豐號的事一旦被他嗅到一絲味道,順著藤摸上來,我們都得死!死無葬身之地!”

說話的是個乾瘦的中年人,臉色在昏暗燈光下慘白如紙,手指神經質地顫抖著,指向桌上那本剛從騎士懷中取出、仍在滴水的冊子。

“可是大先生那邊路不好走,雨又大,探子回報說各門盤查都嚴了……”另一個聲音怯懦地回應,帶著哭腔。

“嚴?再嚴也得送!”乾瘦男人低吼,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現在!立刻!趁這雨還沒停,趁天還沒亮!騎最快的馬,走最險的路!把它送到大先生手裡!隻有他才能決定下一步!快去!”

一陣慌亂的窸窣聲,夾雜著馬蹄鐵重新叩擊石板的脆響,很快又被更大的雨聲吞沒。暗室重歸死寂,隻剩下油燈燃燒的劈啪聲和窗外無止無境的雨聲。那本濕透的冊子靜靜躺在桌上,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每個人的神經。

秋雨,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衝刷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體,仿佛要洗淨一切痕跡,卻又像是在無聲地掩蓋著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未明,雨勢稍歇,但空氣中彌漫的濕冷寒意,卻愈發刺骨。連報曉的晨鐘都還沉默著,汴梁城沉浸在一片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崔?卻已起身。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隻著一身半舊的青布直裰,如同一個尋常的文人學子,悄然從禦賜的那座三進宅院的後門走出。周安老人睡眠淺,聞聲想來伺候,被他用眼神輕輕製止。

庭院中,那幾株梧桐樹的葉子被夜雨打落大半,厚厚的、濕漉漉地鋪了一地,顏色深黃黯淡,踩上去軟綿綿的,無聲無息。這景象,莫名地契合了他此刻的心境——表麵平靜接掌了京畿重地,腳下卻踩著不知多少沉積的落葉與暗流,每一步都需謹慎。

周同如同影子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這個年輕的邕江軍銳士,如今是他的貼身護衛,武功高強,心思縝密,眼神在暗夜中亮得驚人。

這次巡查,是崔?臨時起意,未列入任何日程,也未告知府衙屬官。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觸摸這座城池在權力交替時刻最真實、最細微的脈搏。

主仆二人融入尚未蘇醒的街巷。雨水洗過的青石板路反射著天際微弱的曦光,滑溜溜的。早起的販夫走卒已經開始忙碌,推著吱呀作響的獨輪車,挑著擔子,身影在朦朧的晨霧和未散的夜色中匆匆掠過,留下淡淡的炊煙和生計的味道。各種聲音在潮濕的空氣裡變得格外清晰:遠處漕河上隱隱傳來的船工號子,不知哪家鋪子卸門板的哐當聲,更夫交接班時疲憊的交談,還有深巷中傳來的零星犬吠和嬰兒啼哭。

崔?步履從容,看似隨意,眉眼卻微微低垂,仿佛在欣賞雨後的街景,實則耳廓微動,將周遭一切聲響都納入心中。貼近他的細雨,將許多原本模糊的聲音放大、變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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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家尚未開張的酒肆二樓,窗紙後傳來壓低的交談,隱約能聽到“新府尹”、“年輕”、“不知深淺”之類的字眼;

——一條岔巷深處,有極其輕微而迅捷的腳步聲一閃而過,如同狸貓,帶著一股訓練有素的警惕;

——更遠處,靠近汴河碼頭的方向,傳來青龍幫看守地盤弟子粗聲粗氣的吆喝和相互打招呼的聲音,帶著江湖草莽特有的彪悍氣息。

這些聲音、氣息、痕跡,如同無數條無形的絲線,從汴梁城的各個角落伸出,最終都隱隱指向某些特定的勢力與人物。它們在崔?的腦海中交織、碰撞,初步勾勒出一張複雜而隱晦的勢力圖譜。

“大人,是要往青龍幫的碼頭那邊去看看?”周同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崔?的耳根問道。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崔?注意力隱約指向的方向。

崔?沒有立刻回答,腳步未停,目光卻投向雨霧迷蒙的汴河方向。半晌,他才幾不可聞地低語,像是在回答周同,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或許……是有人,正希望我往那個方向去。”

雨後的微風帶著河水的腥氣吹來,拂動他略顯濕潤的衣袂,卻吹不散他眼中那一片沉靜的深邃。那冷靜,並非無知無畏,而是曆經風波後淬煉出的、如同被風雨磨得極薄極利的劍鋒,寒光內斂,卻隨時可以劃破迷霧。

二人信步而行,不覺轉入一條司巷。這巷子極窄,仿佛是被兩側高聳的封火牆硬生生擠出來的一道縫隙,終年難見陽光,地上長滿了滑膩的青苔。雨水順著長滿黴斑的牆麵不斷滑落,在牆根彙成一道道細小卻的溪流。

就在這逼仄、陰濕的巷子深處,一聲帶著驚惶與憤怒的清脆喝斥,驟然刺破了相對的寂靜:

“放開她!”

那聲音年輕,甚至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卻異常清亮堅定,如同渾濁雨夜裡突然敲響的一串銅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崔?腳步微微一頓,周同立刻警覺地上前半步,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崔?卻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放輕腳步,沿著聲音來源悄無聲息地靠近。

巷子拐角處,一點昏黃的光暈從一盞懸掛在屋簷下的防雨油燈中散發出來,勉強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燈光邊緣,光影模糊處,隻見一個身形瘦小卻站得筆直的少年,正張開雙臂,將一個嚇得瑟瑟發抖、抱著繡籃的年輕繡娘護在身後。少年麵對著的,是三個手持粗木棍、滿臉橫肉、一看便是市井潑皮的無賴。

“臭小子,哪個坊市的?活膩歪了敢管青龍幫的閒事?”為首的那個潑皮晃著手中的木棍,惡聲惡氣地罵道,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少年臉上。

那少年竟毫無懼色,反而將胸脯一挺,反手“唰”地一下將略顯寬大的衣袖拂開,露出了腰間懸掛的一柄——竹劍。劍身雖為青竹所製,卻打磨得光滑堅韌,在燈下泛著幽光。他睜大一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眼神裡混雜著倔強、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大聲道:“欺負一個弱女子,你們還要不要臉?今日就讓‘石榴大俠’來教教你們怎麼做人!”

“石榴大俠?”三個潑皮一愣,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哪兒來的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也敢自稱大俠?給我打!”

話音未落,第一根木棍已帶著風聲,劈頭蓋臉地朝少年砸來!這一棍勢大力沉,若是砸實了,隻怕筋骨立斷!

然而,那少年身形靈動得超乎想象!他仿佛早已料到對方的動作,腳下如同踩了油滑的青苔,輕輕一錯步,身形如柳絮般飄開,木棍擦著他的衣角掠過,砸在濕滑的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與此同時,他竹劍並未出鞘,隻是手腕一抖,用堅硬的劍鞘順勢一掃——

“啪!”

一聲脆響!那根粗實的木棍竟應聲而斷,前半截飛出去老遠,落在積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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