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算盤珠聲密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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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算盤珠聲密(1 / 1)

翌日清晨,秋光透過窗欞,在室內投下疏淡而清晰的光斑。空氣微涼,帶著一夜沉澱後的清淨。

如意已早早起身,手腳麻利地備好了熱水與乾淨的巾帕。待崔?醒來,她便伺候他穿上那身象征五品官階的深緋色章服,仔細撫平每一處褶皺,係好銀帶,掛上銀魚袋。動作輕柔而專注,如同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她的指尖偶爾掠過冰涼的銀魚袋,會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光芒,隨即又迅速隱去,恢複成那個溫順能乾的侍女。

“公子,早膳備好了。”如意輕聲說道,引著崔?來到偏廳。桌上擺著幾樣清淡卻精致的小菜,一碗熬得恰到好處的粳米粥,還冒著絲絲熱氣。這是她根據崔?在南疆養成的、不喜過分油膩的口味特意準備的。

崔?坐下,剛拿起銀箸,府邸大門外卻傳來一陣不小的喧嘩聲,夾雜著車馬停駐、人聲交談的動靜,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安,”他並未抬頭,繼續喝著粥,聲音平靜,“去看看,門外何事喧嘩。”

老仆周安應聲而去,不多時便回轉,臉上帶著幾分無奈又似好笑的神情,手中捧著一遝製作精美、顏色各異的拜帖。

“公子,”周安躬身道,“是京中一些家中有待字閨中小姐的官宦人家、書香門第,聽聞公子您尚未婚配,又新晉顯職,特派人送來拜帖,邀您過府飲宴,或是委婉表達結親之意。”他將那厚厚一遝拜帖輕輕放在餐桌一角。

崔?目光掃過那摞帖子,最上麵幾封,落款皆是京中頗有聲望的府邸。他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露出一絲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的極淡笑意。

一旁的如意掩口輕笑,眼波流轉,看著崔?道:“公子如今是開封府尹,天子近臣,權知京畿,又這般年輕俊朗,才華橫溢,學富五車。這般人物,莫說汴京城,便是放眼天下,又能找出幾個來?那些人家聞風而動,也是情理之中。”她的話語帶著幾分自豪,幾分打趣,將崔?誇得如同天上謫仙。

崔?聞言,終於忍不住搖頭失笑,放下銀箸,看了如意一眼:“你這丫頭,何時也學會這般油嘴滑舌了?儘是些虛名浮譽,何足掛齒。”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打斷之意。

他隨手翻了翻那遝拜帖,便將其推到一邊,對如意吩咐道:“這些應酬之事,暫且無需理會。你去告訴門外那些人,就說本官新履職,公務繁忙,無暇他顧,謝過各位好意。然後,你帶上吉祥,再叫上周同、盧俊峰他們幾個,今日得空,去市集采買些家中需用之物。這新宅空曠,許多用度都需添置。”

如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立刻盈盈一禮:“是,公子放心,如意曉得。”她明白,崔?將采買之事交給她,是對她能力的信任,也是讓她真正開始掌管這新府邸內務的信號。她這個“崔府小管家”的身份,算是初步確立了。

早膳用畢,崔?起身。周安早已備好車駕。今日他並非直接去開封府衙,而是要以“戶部員外郎”的寄祿官身份,前往戶部衙門點卯應差,這也是製度所定。

車駕出了通濟坊,沿著禦街而行。清晨的汴京,褪去了夜市的浮華,顯露出它作為帝國中樞的莊重與忙碌。官員的車轎、驛馬匆匆往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而有序的氣息。

戶部衙門位於皇城東南隅,與氣派威嚴的開封府衙相比,顯得更為內斂、務實。青磚灰瓦,門庭不算特彆宏偉,但進出之人皆步履匆匆,神色凝重,懷抱算盤或卷宗者居多,空氣中仿佛都飄蕩著無形的算盤珠碰撞聲和銅錢味。

崔?的到來,在戶部衙門內引起了一陣細微的漣漪。他身著深緋官袍,年輕得過分的麵容與“戶部員外郎”的職銜,以及更顯赫的“權知開封府事”、“天章閣待製”的差遣貼職,形成了一種奇特的組合。引路的小吏態度恭敬中帶著明顯的謹慎,沿途遇到的戶部官員,無論是同級還是上下級,在行禮寒暄時,目光中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與打量。

那是一種混合著對“官家新寵”的表麵客氣,對“開封府尹”權勢的隱隱忌憚,以及對其可能以戶部官員身份深入查核賬目、觸及某些固有利益的深層防備。這種微妙的氛圍,如同無聲的暗流,在戶部這座充斥著數字與規章的衙門裡悄然湧動。每個人都維持著官場的禮節,但彼此心照不宣的疏離感,卻比開封府那些或敬畏或敵視的目光,更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點卯過後,崔?在屬於自己的那間不算寬敞的廨房內坐下。案頭已經堆放著一些需要員外郎過目的日常公文,多是各地州郡錢糧奏銷的副本、部內往來文書等。他並未急於處理這些瑣務,而是直接調閱了與開封府倉曹錢糧交接相關的戶部存檔副本。

憑借其特殊的雙重身份,他有權直接查閱這些核心檔案。庫吏抬來的卷宗堆積起來,幾乎占滿了半間屋子,空氣中彌漫著陳年賬冊特有的、混合著墨香與細微黴塵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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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下心來,如同一個最有耐心的獵手,開始在這些浩如煙海、密密麻麻的數字中,尋找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算盤珠的清脆聲響,在廨房內單調地回蕩,與窗外隱約傳來的、部內其他官員處理公務的算盤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屬於財政衙門的韻律。

時間悄然流逝。陽光透過窗格,在布滿數字的賬冊上移動。

起初的核對,與在開封府初查時大致相符,表麵平整,難尋破綻。然而,隨著核查的深入,尤其是涉及到一些跨年度、多次轉運交接的複雜賬目時,一些在開封府單方麵文書中被輕描淡寫、或理由含糊核銷的虧空、損耗,在戶部存檔的原始發運記錄、沿途關卡勘合、以及最終核銷批複的完整鏈條對照下,開始顯現出令人不安的差異。

這些差異,單筆數目或許不算巨大,但出現的頻率和模式,卻隱隱指向某種並非偶然的規律。尤其是在幾筆涉及淮南、江南西路漕糧,以及部分宮廷用炭、軍馬草料的大型采買轉運項目中,核銷的理由與原始憑證之間,存在著經不起反複推敲的模糊地帶。而最終簽署核銷準予的筆跡,雖然經過多人流轉,但崔?敏銳地注意到,有幾份關鍵批文的下方,都隱約關聯到一個名字——度支司某重要清吏司的郎中,鄭司業。此人在戶部多年,掌管度支具體事務,素以精於算計、深得判戶部事包拯信重而著稱,是部內實權派人物之一。線索至此,雖仍模糊,卻已如同在濃霧中瞥見了一盞飄忽的燈火,指明了某個需要高度警惕的方向。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廨房外傳來腳步聲,隨即是輕輕的叩門聲。

“崔員外郎可在?包判官請您過簽押房一敘。”門外是包拯身邊長隨的聲音。

包拯,如今以龍圖閣待製身份,判戶部事,總攬戶部要務,正是崔?在戶部名義上的最高上司,也是他此行想要拜會的關鍵人物。

崔?合上賬冊,整理了一下衣冠:“請回複包判官,崔某即刻便到。”

他起身,走出堆滿卷宗的廨房。戶部廊廡深遠,陽光隻能照亮一半,另一半沉浸在陰涼之中。行走其間,能清晰地感受到兩旁廨房裡投來的、各種含義複雜的目光。

包拯的簽押房在戶部院深處,陳設簡樸,卻自有一股肅穆之氣。包拯正伏案疾書,見崔?進來,放下筆,起身相迎。他麵容剛毅,目光如電,雖已是朝廷重臣,眉宇間卻依舊帶著那份聞名朝野的、不容砂礫的剛正之氣。

“皓月來了,坐。”包拯語氣平和,並無上官的架子,直接以字相稱,顯出一份親近與認可。

“包判官。”崔?拱手行禮,在客位坐下。

二人寒暄幾句,便很快切入正題,談及如今朝廷財用、漕運利弊、京城物價等實務。包拯對財政事務見解深刻,目光宏闊,且與崔?在許多問題上看法不謀而合,尤其是關於整頓漕運積弊、嚴核天下賬籍的重要性。交談中,包拯對崔?在邕州任上展現出的乾練與魄力表示讚賞,也對他如今身兼數職、責任重大表示關切。

“京城之地,權貴雲集,利益交織,較之邕州,更為複雜。”包拯意味深長地看著崔?,語氣凝重,“開源節流,整頓積弊,乃國之要務,然牽一發而動全身。皓月你年輕氣盛,銳意進取是好事,但亦需講究策略,謀定而後動。若有難處,或察覺不妥之處,可隨時來此與我商議。”

這番話,既是長輩對晚輩的提點,也透露出包拯對整頓財政的決心以及對崔?的期許。一種基於共同理念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悄然建立。

離開包拯的簽押房,已是午後。陽光斜照,將戶部衙門的影子拉得很長。

崔?走在長長的廊下,心中思緒翻湧。戶部半日,他不僅初步熟悉了環境,更重要的,是透過那些冰冷的數字,觸摸到了潛藏於帝國財政肌體深處的蠹蟲痕跡,以及與包拯建立了寶貴的聯係。

然而,那指向鄭司業乃至其背後可能更深勢力的線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一圈微瀾,便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沒。前方的路,依舊迷霧重重。

他抬頭,望向戶部衙門那象征著財富與權力的、略顯壓抑的屋簷一角,目光沉靜。

算盤珠聲依舊密集,但這聲聲脆響之下,掩蓋的究竟是井然有序的國計民生,還是暗潮洶湧的貪瀆與算計?

他需要更耐心,也需要更鋒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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