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掌心的金屬碎屑還帶著夜風的涼意,他輕輕握緊。教堂門縫裡透出的那絲動靜早已消失,但他心裡清楚,裡麵的人燒了太多東西,唯獨漏了一樣——時間。
他轉身走回指揮車,拉開副駕儲物格,取出密封試管。玻璃壁上凝著細小的水珠,裡麵的藥液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這是從手術室帶出來的麻醉劑殘留,瓶底刻著六位數字:。沒人知道這串數字的含義,但陳默記得很清楚,那支針劑的顏色偏青灰,和正規藥品不一樣。
他擰開試管蓋,用滴管取了一滴藥液,輕輕滴在一張泛黃的檔案紙上。紙麵原本空白,可藥液滲入纖維後,邊緣慢慢泛起一層淡黃色痕跡,像是老照片顯影時的第一道輪廓。
"有意思。"他低聲自語,"還記得配方就好辦。"
這藥是東莨菪堿和苯巴比妥的特殊混合物,前世他在一份解密檔案裡見過——1972年東德特工用來讓人保持清醒卻無法反抗的"意識軟化劑"。當時隻當是個冷知識,沒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場。
他打開車載紅光燈,照在紙上。圖像逐漸清晰:一群人站在人民大會堂門口,背景橫幅寫著"1962年國際技術合作會議"。鏡頭正中,赫魯曉夫正與中方代表握手,身後站著幾名翻譯和技術人員。其中一人側臉微抬,眉骨高、鼻梁直,雖然年輕許多,但陳默一眼就認出來了——是王振國。
"原來那時候你就來了。"他把照片拍下來,插進筆記本電腦,同步調出公安係統的共享檔案庫。輸入"王振國+1962",係統跳出一條塵封記錄:"蘇方顧問團隨行翻譯,代號"灰雀",1964年離境後失聯。"
他盯著屏幕,手指敲了兩下鍵盤。再查"",係統無響應。但他忽然想到,這不是日期,而是編號。反向檢索"外事接待名單+銷毀副本",終於匹配到一份殘檔:"7月15日,克格勃聯絡官秘密會晤"灰雀"於北京西郊某招待所"。
"不是偶然。"他合上電腦,"他是早就埋下的棋子。"
車外風停了,林間靜得能聽見遠處貓頭鷹撲翅的聲音。他剛想點根煙,車門被人拉開。
蘇雪坐進來,發梢沾著露水,手裡捏著一疊剛打印出來的文件殘片掃描圖。她沒說話,先把一張紙遞到他麵前。
"教堂裡燒剩下的。"她說,"他們要炸科技展。"
陳默接過紙,掃了一眼。上麵是手寫的引爆計劃草圖,字跡潦草但結構清晰:目標為明日展覽會場中央展區,主爆點設在通信衛星模型底座下方,輔以三處煙霧彈擾亂疏散,預計傷亡控製在"可接受範圍",重點是製造恐慌。
"什麼時候?"他問。
"明天上午十點,開幕式剛結束。"蘇雪聲音很穩,像是早把情緒壓到了最底層,"這份文件上有兩個簽名縮寫,一個是你猜的那位"心腹",另一個......是趙天虎。"
陳默眉頭一跳。
"不是監獄那邊報備的假釋名單?"他抬頭看她。
"不是。"蘇雪搖頭,"有人把他提前放出來了,手續造假。監控顯示他昨晚出現在城南加油站,買了十升汽油和兩捆工業膠帶。"
車內沉默了幾秒。陳默低頭看著那張合影複印件,又看了看手裡的引爆草圖。過去和現在像兩張拚圖,終於卡進了同一個凹槽。
"王振國不隻是想毀掉成果。"他說,"他是要摧毀信心。讓所有人都覺得,咱們搞科技,就會出大事。"
蘇雪點頭:"所以不能讓他們得逞。"
"也不能按常規來。"陳默起身,把電腦塞進包裡,順手將試管重新封好,"公安現在進去,隻會觸發預設陷阱。那人既然敢燒文件,說明他已經不怕被抓,隻想完成任務。"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去見他。"陳默拉開車門,"就說我帶來了他當年沒拿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
"1962年那次會後,中方給每位外賓發的紀念懷表。"他笑了笑,"編號,正好對應那天的檔案號。他要是真當過翻譯,就不會不知道。"
蘇雪沒動,隻是看著他:"你確定他會信?"
"不一定。"陳默戴上帽子,"但我確定,他一定會想知道。"
她終於站起來,從包裡抽出一支錄音筆塞給他:"開著它,我說過,這次我不隻做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