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把車停在廢棄工廠外的土路上,車輪碾過碎石,發出細碎的咯吱聲。他沒熄火,也沒急著下車,隻是坐在駕駛座上,瞥了眼副駕座位上的公文包。
包是舊的,邊角磨得發白發毛。裡頭裝著本法律書,封麵沒印名字,紙頁泛黃,書脊微微開裂——那是蘇雪常帶在身上的。她總說,法律不是拿來背的,是拿來擋子彈的。
他伸手探了探外套內袋,指尖觸到乾枯的花瓣。是支玫瑰,已經不新鮮了,邊緣卷曲發褐,顏色也褪得淡了。這是林晚晴上次來公司時留下的,說是新品種,耐放。他當時隨口說了句“比電路板好看”,沒想到她真就每周差人送一束來。
後視鏡裡,巴掌大的小機器人靜靜蹲在後座。銀灰色外殼,天線歪了一截,是沈如月親手改的第三版探路機。她說這玩意兒能聽她遙控,還能噴彩帶,“關鍵時刻也能攪和事兒”。
陳默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紅點定在那兒,十分鐘沒動了。信號源就在廠區裡,坐標穩著,沒挪窩。
他推門下車,順手從後備箱提出個工具盒。盒子不大,但沉手。他沒打開看,直接夾在腋下,朝鐵門走。
工廠大門半敞著,鏽透的鉸鏈上掛著截斷鎖。風灌進來,帶著股陳年灰土和鐵鏽混著的味兒。他走進去,腳步放得輕,每一步都避開地上的碎玻璃和翹起的鐵皮。
廠房裡頭空曠得很,頂上的燈早壞了,隻有幾綹晨光從高處的破窗漏進來,光柱裡灰塵打著旋。地麵留著模糊的設備印子,牆角堆著生鏽的機器殘骸,像巨獸的骨架。他沿著中央通道往前,工具盒貼著身側,沒發出聲響。
走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他停住了。
對麵二樓的鋼架平台上站著個人影,灰風衣,手裡攥著東西。
“來了。”對方開口,聲音不高,但在空廠房裡蕩得挺遠。
陳默沒應聲。他把工具盒擱在地上,兩手插進褲兜,抬眼望著上頭那人。
“等這天等挺久了。”王振國站在高處,槍口對著下方,“知道為啥選這兒麼?”
“偏?”陳默說。
“清靜。”王振國扯了扯嘴角,“死人不會吵吵。”
“你手裡那杆,”陳默忽然說,“是1983年東德產的ppk仿品,早該進廢鐵堆了。”
王振國的手頓了頓。
“這型號射程短,後坐力大,連發容易卡殼。”陳默慢慢摘下眼鏡,撩起衣角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如今連配件都找不著了。”
“懂得不少。”
“還知道你左手虎口有舊傷,每次扣扳機前會不自覺地抖那麼一下。”陳默往前挪了一步,“上回你動手,是三年前的碼頭倉庫。那天雨大,槍管進了水,你打偏了。”
王振國眼神變了變。
“查過我?”
“用不著查。”陳默又走一步,“我隻記結果。”
他走到平台正下方,仰頭看著對方:“今兒來,不是為了殺我。”
“哦?”
“是想拖時間。”陳默說,“你在等銷毀指令,或者接應的人。但現在你落單了,沒人會來。”
“憑啥這麼肯定?”
“因為你犯了個錯。”陳默指了指自己手機,“你把追蹤器停在這兒,而不是移動中。這說明你已經沒處退了。”
王振國冷笑一聲,抬高槍口:“那就試試,誰先躺下。”
陳默沒動。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嗡鳴。
那小機器人不知什麼時候啟動了,正貼著地麵哧溜滑行,直奔樓梯口。它個頭小,動作卻靈巧,幾下就竄上了平台。
王振國皺眉,槍口偏了偏:“什麼玩意兒?”
“沈如月搗鼓的小玩具。”陳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