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艇在“遺忘之地”的大氣層外顛簸了整整三個小時。這顆星球被一層厚重的橙紅色塵埃包裹，雷達掃描顯示地表百分之七十是流動的沙海，剩下的則是犬牙交錯的黑色石林，沒有任何生命信號，死寂得像座墳墓。
“警告：大氣含硫量超標，建議開啟防護服過濾係統。”手環的電子音帶著電流雜音，顯然這裡的磁場乾擾極強。
喵千歲穿上外置動力裝甲，將狙擊槍拆解後分裝在背包兩側，腰間彆上高頻震動刀——在這種環境下，近戰武器有時比槍械更可靠。她檢查了一遍氧氣儲備，推開通往艙門的拉杆。
一股混雜著鐵鏽與焦糊味的風灌了進來，吹得她麵罩上的防塵罩嘩嘩作響。腳下是滾燙的沙礫，踩上去能感受到隔著裝甲傳來的灼熱，遠處的石林在橙紅色的天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群蟄伏的巨獸。
根據任務情報，時間沙藏在石林深處的一座古老神廟裡。那座神廟建於前星際時代，據說是某個消失文明的祭壇，牆體由能吸收光線的黑石砌成，在衛星地圖上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陰影。
她啟動裝甲的地麵推進模式，沿著沙脊線快速前進。沙海在腳下流動，偶爾會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暗河，泛著幽綠的光。動力裝甲的傳感器不斷發出警報，提示周圍存在未知的能量波動，忽強忽弱，像是某種呼吸。
進入石林範圍後，溫度驟然下降。黑色的岩石上布滿了細密的刻痕，湊近看能發現是些從未見過的符號，在裝甲探照燈的照射下微微發亮，仿佛活了過來。喵千歲放慢腳步，指尖劃過一道刻痕，手環立刻彈出分析結果：“疑似時間能量殘留，年代測定失敗。”
越往深處走，時間的流逝似乎變得混亂起來。有時她明明隻走了十分鐘，裝甲的計時器卻顯示過去了一個小時；有時她在原地停留片刻，回頭卻發現來時的腳印已經風化得模糊不清，像是過了幾十年。
“這裡的時間流是紊亂的。”她低聲自語，握緊了腰間的震動刀。這種未知的失控感，比麵對海盜的激光炮更讓人心悸。
神廟終於出現在眼前。它像一塊被硬生生從黑石中鑿出來的巨石，沒有門窗，隻有一道巨大的裂縫橫貫牆體，裂縫中流淌著銀白色的光，如同凝固的星河。
走近了才發現，裂縫兩側的石壁上刻滿了壁畫。畫中是一群穿著長袍的人，正對著一塊懸浮的晶體跪拜，晶體散發出的光芒與裂縫中的光一模一樣。壁畫的最後，是星球爆炸的場景，橙紅色的塵埃吞噬了一切，隻有那道光芒穿透塵埃，消失在宇宙深處。
“時間沙……或許不是沙。”喵千歲盯著裂縫中的光，忽然意識到什麼。
她摘下頭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剛觸到那道光芒，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傳來，她整個人被拽進了裂縫。
失重感再次襲來，但這次伴隨著劇烈的眩暈。無數畫麵在她眼前閃回：星際海盜的篝火、江南的梅林、藥鋪的藥櫃、碎星港的爆炸、青石板路上的桂花……所有經曆過的時空像被打碎的玻璃，碎片刺穿著她的意識。
“嗡——”
一聲震耳欲聾的嗡鳴後，她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地麵上。眼前不再是橙紅色的天空，而是一片純白，腳下是流動的銀白色“沙粒”，每一粒都在微微發光，仔細看能發現裡麵包裹著無數個微小的畫麵——那是不同時空的片段。
時間沙，原來真的是“沙”，是凝固的時間碎片。
而在這片沙海的中央，懸浮著一塊人頭大小的晶體，散發著與裂縫中相同的光芒，正是壁畫中那群人跪拜的東西。
“檢測到高濃度時間能量源。”手環的警報聲尖銳刺耳，“警告：能量溢出，可能導致時空崩塌！”
喵千歲掙紮著站起來，動力裝甲在剛才的衝擊中出現了破損，左臂的推進器已經失靈。她看向那塊晶體，突然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觸碰它，或許能看到所有想知道的答案，或許能回到任何想去的時空。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壓了下去。她想起沈硯臨終時的笑容，想起藥鋪裡的陽光，想起星際航行時舷窗外的星辰——每個時空都有它的意義，無論溫暖還是冰冷，都是她的一部分。
“任務目標確認，開始采集。”她從背包裡取出特製容器，按下開關。容器產生的引力場開始吸收周圍的時間沙，銀白色的沙粒像水流般湧入容器，發出細碎的嗡鳴。
就在容器即將裝滿時，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純白的背景開始扭曲，出現一道道黑色的裂痕，時間沙變得狂躁，撞擊著她的裝甲，發出劈啪的聲響。
“時空穩定性下降，即將崩潰！”
喵千歲抓起容器，轉身就跑。來時的裂縫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斷擴大的黑色裂痕，那些裂痕中隱約能看到熟悉的場景——回春堂的院子、碎星港的突擊艇、江南的孤山……仿佛隻要踏進去，就能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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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停留。她啟動右腿的推進器，拚儘全力朝著唯一沒有裂痕的方向衝去。背後的晶體發出刺眼的光芒，整個空間在光芒中寸寸碎裂。
在意識被強光吞噬的前一秒，她握緊了手中的容器，裡麵的時間沙安靜地流淌著，像一片屬於她的、微縮的星河。
再次恢複意識時，她躺在突擊艇的駕駛座上，裝甲已經自動修複了大部分破損。窗外是熟悉的宇宙，橙紅色的“遺忘之地”像一顆暗淡的寶石，懸浮在遠處。
手環顯示任務完成，時間沙已存入儲存艙。
喵千歲靠在椅背上，看著舷窗外掠過的星辰，忽然笑了。她打開儲存艙，取出一小捧時間沙，沙粒在她掌心流動，映出無數個微小的畫麵。
她沒有選擇回到任何一個過去，也沒有窺探未來。這些時間沙對她而言，不再是改變時空的工具，而是一份證明——證明她真的走過那些路，愛過那些人，經曆過那些歲月。
“下一個坐標。”她對自動駕駛係統下令，聲音裡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輕鬆。
突擊艇調整航向，朝著更遙遠的星係飛去。那裡或許有更危險的任務，或許有更奇特的文明，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是喵千歲，是夜梟，是藥鋪裡的女子，是穿梭時空的旅人。她的喜好在變，身份在變，但那份對生命的執著，對未知的渴望，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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