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桃花盛開的春天。
青雲宗的後山，粉色的花海依舊如雲似霞，隻是當年在花下練劍的少年少女，鬢角已染上了霜白。
雲師兄拄著一根桃木拐杖，站在桃花林下，看著不遠處正在給小弟子們分發桃花酥的喵千歲，眼中的溫柔一如當年。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細密的紋路，卻未曾磨去他眼底的澄澈，隻是那雙眼眸，比年輕時更多了幾分曆經世事後的沉靜。
“慢點走，當心腳下。”喵千歲分發完點心，看到他獨自站在那裡，連忙提著裙擺走過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她的動作也慢了許多，眼角的皺紋在笑起來時格外明顯，卻像盛滿了春日的暖陽。
“不礙事。”雲師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不再像年輕時那般細嫩，指腹帶著常年揉撚靈粉留下的薄繭，卻依舊溫暖。“今日的桃花酥，比往年甜了些。”
“那是自然，多加了兩勺銀莓蜜。”喵千歲笑著，從袖中取出一方乾淨的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的薄汗，“年紀大了，就彆總想著站太久，累著了怎麼辦？”
“有你在，累不著。”雲師兄的語氣帶著幾分玩笑，卻透著濃濃的依賴。
兩人相攜著坐在石凳上，石桌還是當年那張，隻是邊角被磨得圓潤了許多。小白——如今已是能遮天蔽日的九尾天狐，卻總愛化作半大的模樣，溫順地伏在他們腳邊，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掃過地麵，帶起幾片粉色的花瓣。它的毛發也已染上些許雪白，卻依舊精神矍鑠，時不時用腦袋蹭蹭兩人的衣角。
“還記得嗎？當年你就是在這裡，給我戴上這對鈴兒的。”喵千歲抬起手腕，那對同心鈴依舊掛在上麵，隻是銀鏈已有些氧化發黑，碰撞時的聲響卻依舊清脆，像一串被歲月珍藏的回響。
雲師兄也抬起手，他的手腕上，同樣戴著一隻。這些年，兩人從未摘下過。“怎麼會忘。”他輕聲道，“那天的桃花，開得和今日一樣好。”
風拂過花海，落了兩人滿身花瓣。喵千歲抬手，替他拂去肩頭的一片粉色，指尖不經意間觸到他鬢角的白發，動作輕輕的，像怕驚擾了時光。
“當年總覺得，能平定魔潮、守住兩界，便是天大的事。”雲師兄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聲音有些悠遠，“如今才明白，守著你，守著這滿林桃花，守著青雲宗的煙火氣，才是最踏實的。”
“老東西，說這些乾什麼。”喵千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眶卻微微發熱，“當年你在星舟上說，要陪我走下去，可沒說走這麼久。”
“不夠久。”雲師兄握緊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粗糙的皮膚傳來，“若有來生，還要陪你走。”
兩人相視而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卻像盛放的桃花般動人。
不遠處，一群半大的小弟子正在嬉鬨，其中一個紮著總角的小姑娘，好奇地看著他們腕間的鈴鐺，拉著身邊的師兄問：“那就是傳說中同心鈴嗎？真的會一直響嗎？”
“當然啦。”師兄笑著說，“雲師祖和喵師祖的同心鈴，響了一輩子呢。”
夕陽西下，霞光透過桃花林，給兩人的銀發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雲師兄慢慢站起身，扶著喵千歲：“回去吧，晚風吹著涼。”
“好。”喵千歲應著，與他相互攙扶著，一步步向院子走去。小白跟在他們身後，尾巴輕輕擺動，掃起一路落英。
拐杖敲擊石板的聲音，與同心鈴的脆響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桃花林中緩緩回蕩。
他們的腳步很慢，卻很穩，像走過的這漫長歲月，每一步都踏在彼此的心上。
青絲染霜，桃花依舊；歲月老去，情意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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