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出征後，京城的空氣仿佛都凝重了幾分。外戚勢力雖暫時收斂了鋒芒，卻像蟄伏的毒蛇，暗中窺伺著邊關的動靜，隻待衛凜出錯，便要給予致命一擊。
永巷西偏殿的窗台上，雛菊依舊綻放，隻是少了人每日精心照料，葉片上蒙了層薄塵。喵千歲坐在案前，麵前攤著的不是兵書，也不是輿圖，而是一份份從驛館抄來的邊關塘報——這些都是她托張院判的關係，費儘心思才拿到的。
“姑娘，這是今日的塘報。”青禾將一張薄薄的紙遞過來，臉色有些難看，“上麵說，衛大人的先鋒營在黑風口遭遇小股蠻族偷襲，折損了十幾個士兵。”
喵千歲接過塘報，指尖微微收緊。黑風口地勢險要，小股偷襲本不足為奇，但塘報上的措辭卻格外誇張，字裡行間都在暗示衛凜“調度失當”。她一眼便看出，這背後定有外戚勢力的手筆——他們在刻意抹黑衛凜，動搖軍心。
“知道了。”她將塘報放在一邊，語氣平靜無波，“把前幾日的驛道路線圖拿來。”
青禾連忙取來一張手繪的路線圖，上麵標注著從京城到邊關的所有驛站，以及每日的送信時辰。這是喵千歲花了半月時間，一點點拚湊出來的。
“你看，”喵千歲指尖點在圖上的“清風驛”，“從京城到黑風口，必經此驛。塘報從邊關傳到京城，也要在此處換馬。外戚要想動手腳，這裡是最好的地方。”
青禾恍然大悟：“姑娘是說，塘報被人改過了？”
“十有八九。”喵千歲眸色沉了沉，“衛凜用兵沉穩，斷不會犯‘調度失當’的錯。他們這麼做，無非是想讓陛下對他產生懷疑，進而換掉他，換成外戚自己的人。”
若真是如此，衛凜在邊關不僅要麵對蠻族，還要承受後方的猜忌，處境將萬分凶險。
“那我們怎麼辦？”青禾急道，“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這麼汙蔑衛大人！”
“當然不能。”喵千歲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驛道的方向，“他們能改塘報，我們就能截下他們的私信。”
她早已料到外戚會在驛道上動手腳，暗中讓人盯緊了清風驛。據可靠消息，外戚的核心人物——國丈張誠，近日頻繁給邊關的親信送信，內容定然與構陷衛凜有關。
“青禾，你立刻去一趟張院判那裡，讓他想辦法聯係清風驛的驛丞。”喵千歲語速極快，“就說，我要國丈近三日發往邊關的所有信件，不惜任何代價。”
這是一步險棋。清風驛丞雖是張院判的遠親，卻未必敢得罪國丈。但事到如今，她已沒有退路。
青禾不敢耽擱，立刻動身。殿內隻剩下喵千歲一人，她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筆，在紙上寫下“糧草”二字。外戚要動衛凜，除了抹黑，必然還會在糧草上做文章——這是行軍打仗的命脈，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果然，兩日後，青禾帶回了消息，臉色蒼白：“姑娘，張院判說，清風驛丞確實截到了一封國丈的密信，隻是……信被驛丞的副手搶走了，還打傷了驛丞！”
喵千歲心頭一沉。看來外戚的動作比她想的更快，連驛丞身邊都安插了人手。
“信的內容，驛丞看到了嗎？”
“看到了幾句！”青禾連忙道，“說什麼‘糧草延誤三日，黑風口可破’！”
果然是糧草！喵千歲握緊了拳頭。黑風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若斷了糧草，士兵們饑腸轆轆，再堅固的防線也會不攻自破。
“必須阻止他們。”她語氣斬釘截鐵，“青禾，備轎，我要去見陛下。”
青禾嚇了一跳：“姑娘，您要親自去？這太冒險了！萬一陛下不信……”
“他會信的。”喵千歲眼神堅定，“他或許猜忌我，或許利用我，但他絕不會容忍外戚動搖邊關的根基。”
她換上一身稍顯正式的宮裝，將從塘報中找出的幾處篡改痕跡整理好，又帶上了衛凜出征前托人送來的一份邊關糧草清單——上麵詳細記錄了每日的消耗量，足以證明“糧草延誤三日”的嚴重性。
禦書房內，新帝正在批閱奏折，見喵千歲進來，有些意外：“喵嬪？你怎麼來了？”
“臣妾有事啟奏，事關邊關安危。”喵千歲屈膝行禮，語氣凝重。
新帝放下朱筆，看著她：“哦？你又有什麼‘見地’？”
喵千歲沒有在意他語氣中的調侃，將整理好的塘報和糧草清單呈上：“陛下，這是近日的邊關塘報，臣妾發現其中幾處疑點，似有人為篡改之嫌。另有消息稱，國丈大人暗中下令，要延誤送往黑風口的糧草，意圖……”
“夠了！”新帝猛地打斷她，臉色沉了下來，“喵嬪，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國丈是朕的嶽丈，你僅憑幾份塘報和一句空穴來風的‘消息’，就要誣陷他？”
喵千歲叩首在地，聲音卻依舊堅定：“臣妾不敢誣陷國丈，但糧草乃三軍命脈，黑風口更是邊關咽喉。若因糧草延誤導致兵敗，後果不堪設想！臣妾懇請陛下徹查清風驛，核實糧草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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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提及密信，也沒有直接指控，隻將疑點和後果擺在明麵上，將選擇權交給新帝。
新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她，看著那份詳儘的糧草清單，又想起衛凜出征前的堅定眼神，心中早已信了七八分。外戚專權他早有不滿，若真敢動邊關糧草，便是觸碰了他的底線。
“你起來吧。”新帝的語氣緩和下來，“此事朕知道了，會派人去查。”
喵千歲知道，他這是默認了。她屈膝行禮：“謝陛下。”
離開禦書房時，她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這場豪賭，她贏了。
三日後，消息傳來——新帝派去的人在清風驛截獲了國丈的親信，搜出了延誤糧草的密信。新帝震怒，雖未立刻處置國丈，卻將其親信斬首示眾，並親自下令，由兵部直接接管糧草調度，確保按時送達黑風口。
外戚的陰謀破產，朝堂上下一片震動。誰也沒想到，扳倒國丈親信的，竟是深宮中那位看似不起眼的宸嬪。
永巷西偏殿內，喵千歲看著窗外重新煥發生機的雛菊——青禾說，是陛下派人來打理的，說是“宸嬪憂心邊關，當寬心靜養”。
她知道，新帝這是在示好，也是在警告。他可以利用她製衡外戚，卻也時刻提防著她與衛凜的聯係。
夜深人靜時，她拿出一支筆，在紙上寫下：“糧草已安，勿念。”
寫完，她將紙折好，交給青禾：“想辦法送到衛大人手中。”
這一次，她沒有用錦囊，隻是用最尋常的信紙，卻藏著最堅定的心意。
邊關的烽火還在燃燒，深宮的博弈仍未結束。但她知道，隻要他們彼此信任，互相扶持，再難的關，也能闖過去。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信紙上，照亮了那行小字，像一句無聲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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