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敲打像一層薄冰,覆在喵千歲與衛凜之間。此後月餘,兩人再無私下往來,北營的菱角、永巷的梅子都斷了蹤跡,唯有宮道上偶爾的擦肩而過,四目相對時那一閃而過的默契,證明著彼此並未疏遠。
秋意漸濃,禦花園的楓葉紅得似火,卻掩不住空氣中悄然彌漫的緊張。邊關傳來急報——蠻族趁秋高馬肥,突襲了三座邊城,燒殺搶掠,邊關守將請求朝廷速發援兵。
消息傳入宮中,新帝震怒,連夜召集群臣議事。朝堂上,外戚勢力主張由自家子弟掛帥出征,美其名曰“為國分憂”,實則想趁機掌控兵權;而以幾位老臣為首的派係,則力薦經驗豐富的老將,卻被外戚以“年事已高,恐難擔重任”駁回。
永巷西偏殿內,喵千歲正看著青禾從藏書閣借來的邊關輿圖,指尖劃過那三座被突襲的邊城,眉頭微蹙。“這三處是邊關的糧倉所在,蠻族突襲這裡,顯然是想斷我軍糧草。”
“姑娘看得懂輿圖?”青禾驚訝地睜大了眼。
“父親的劄記裡有畫過。”喵千歲淡淡道,目光落在輿圖邊緣標注的“黑風口”——那裡是通往內地的咽喉要道,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我是蠻族,拿下這三座城後,下一步定會圖謀黑風口。”
青禾湊過來看了看:“那朝廷派誰去守黑風口才行啊?”
喵千歲沒有回答,指尖在“黑風口”三個字上輕輕一點。能擔此重任,又能讓新帝放心,還能避開外戚掣肘的人,放眼整個朝堂,似乎隻有一個。
果然,三日後,朝堂議定——命衛凜暫代鎮北將軍之職,率三萬禁軍馳援邊關,重點布防黑風口,抵禦蠻族南下。
消息傳來時,喵千歲正在給窗台上的雛菊澆水。青禾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姑娘,衛大人……衛大人要去邊關了!”
水壺從手中滑落,水灑了一地,打濕了裙擺。喵千歲卻渾然不覺,怔怔地站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她想到了他可能會被委以重任,卻沒料到會是如此凶險的邊關,麵對凶悍的蠻族。
“什麼時候出發?”她聲音發顫,指尖冰涼。
“聽說明日一早便要啟程。”青禾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擔憂道,“姑娘,您彆擔心,衛大人武藝高強,一定能平安回來的。”
平安回來……喵千歲在心底默念著這四個字,目光再次投向輿圖上的黑風口。那裡常年風沙彌漫,地勢險惡,更彆提還有凶殘的蠻族,哪有什麼“一定”可言。
她轉身走到案前,鋪開信紙,提筆蘸墨,卻久久落不下去。想寫些叮囑的話,又怕逾越規矩;想寫些軍情分析,又怕給他添麻煩。最終,隻寫下八個字:“萬事小心,等你回來。”
字跡微微發顫,墨跡在宣紙上暈開,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青禾,”她將信紙折好,塞進一個小小的錦囊,“想辦法把這個交給衛大人,一定要在他出發前送到。”
青禾接過錦囊,鄭重地點頭:“奴婢這就去!”
是夜,衛凜正在北營點驗糧草,準備明日的行程。小李子匆匆跑來,遞上一個錦囊:“大人,這是永巷那邊送來的。”
衛凜心頭一跳,接過錦囊,指尖觸到裡麵薄薄的紙片,動作不自覺地放輕。回到帳內,他屏退左右,小心翼翼地打開錦囊,展開信紙。
“萬事小心,等你回來。”
八個字,娟秀卻堅定,仿佛帶著她的體溫,燙得他指尖微顫。連日來因出征而緊繃的心弦,忽然像被溫水浸泡過,泛起一陣酸軟。
他將信紙湊近燭火,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幾乎能背下來,才小心地折好,貼身藏在衣襟裡,與那頁“竹有節,水無聲”的宣紙放在一起。
明日出征,前路未卜,這八個字,成了他此刻最堅實的鎧甲。
次日天未亮,北營外便響起了震天的鼓聲。三萬禁軍列陣待發,甲胄在晨光下閃著冷冽的光。衛凜一身銀甲,跨坐在戰馬上,身姿挺拔如鬆,目光掃過整齊的隊伍,最終落在宮牆的方向——那裡,永巷的輪廓被晨霧籠罩,看不真切。
他知道,她或許就在某一扇窗後,看著這裡。
“出發!”
隨著他一聲令下,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出城門,馬蹄聲震得大地微微發顫。衛凜勒住韁繩,最後望了一眼宮牆,隨即調轉馬頭,義無反顧地奔向遠方的烽火。
永巷西偏殿的窗前,喵千歲靜靜地站著,看著那支銀甲隊伍消失在晨霧中,直到再也看不見,才緩緩握緊了拳頭。袖中的錦囊空了,心卻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沉甸甸的。
“姑娘,天涼,進屋吧。”青禾披上一件披風,輕聲道。
喵千歲點點頭,轉身時,一滴淚終於忍不住滑落,砸在窗台上的雛菊花瓣上,像一顆晶瑩的露珠。
她知道,衛凜此去,不僅要麵對邊關的烽火,還要提防朝中的暗箭——外戚勢力絕不會放過這個扳倒他的機會,定會在糧草、援軍等事上百般刁難。
這場棋局,因邊關烽火而驟然生變。他在前方浴血奮戰,她在深宮,亦不能坐以待斃。
回到案前,喵千歲再次鋪開輿圖,指尖劃過京城與邊關之間的驛道,眸色漸漸變得堅定。她要做的,不是徒勞地擔憂,而是為他掃清後方的障礙,讓他能在邊關安心禦敵。
窗外的楓葉紅得愈發濃烈,像燃燒的火焰,映照著她眼中的鋒芒。
這場仗,他們要一起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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