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公館格外安靜,隻剩下傷員低低的呻吟和蘇瑾壓抑的抽泣。喵千歲讓阿福先去處理傷口,自己則坐在書房裡,借著油燈的光翻看那冊賬本。
紙頁上的字跡越來越模糊,她卻越看越清醒。賬本裡不僅有租界各方勢力的齷齪,甚至還隱晦地提到了一筆軍火交易——收貨方是南方的革命軍,而供貨方的名字,被馮嘯林用朱砂筆圈了出來,正是白先生早年用過的一個化名。
原來如此。喵千歲指尖在那個名字上重重一點。白先生想要賬本,恐怕不隻是為了領事館的記錄,更是為了掩蓋這筆交易。若是讓租界當局知道他私通革命軍,就算他勢力再大,也難逃製裁。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輕輕推開。蘇瑾抱著枕頭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顯然是沒睡著。
“怎麼還不睡?”喵千歲放下賬本,聲音放柔了些。
蘇瑾走到她身邊,把枕頭放在椅子上,小聲道:“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他頓了頓,抬頭看著她,“那些人……還會來嗎?”
“可能會。”喵千歲沒有隱瞞,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但我會保護你。”
蘇瑾用力點頭,從口袋裡掏出那隻銅哨子,放在桌上:“要是他們再來,我就吹哨子,聲音很大,能把他們嚇跑。”
看著少年認真的模樣,喵千歲心頭一暖,拿起哨子放在唇邊,輕輕吹了一下。清脆的哨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甚至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回聲。
“真好聽。”蘇瑾笑了起來,眼底的恐懼散去了些。
“等這事過去,我帶你去鄉下玩。”喵千歲忽然說,“那裡有稻田,有小河,沒有槍聲,也沒有黑衣人。”
蘇瑾的眼睛亮起來:“真的?”
“真的。”
第二天一早,租界裡就傳開了消息——王經理的洋行突然被巡捕房查封,理由是涉嫌走私鴉片。沒人知道王經理被關在喵千歲的地下室,更沒人知道,這出戲是喵千歲讓阿福故意演給白先生看的。
“老板,白宅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阿福包紮著手臂上的傷口,眉頭緊鎖,“這反而讓人心裡不安。”
“他在等。”喵千歲端起茶杯,“等我主動把賬本送上門。”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他越是想要,我偏不給。”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提筆寫下幾行字,遞給阿福:“把這個送到革命軍在租界的聯絡點,就說我有筆生意想跟他們談。”
阿福接過紙條,眼睛一亮:“您是想……”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喵千歲看著窗外,“白先生能勾結革命軍,我為什麼不能?”
下午,聯絡點傳來了回信,約她今晚在城南的茶館見麵。喵千歲換了身素淨的布衫,讓阿福留在公館照看蘇瑾,自己則帶著賬本的副本,獨自前往茶館。
茶館裡人不多,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年輕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見她進來,微微頷首。他麵前放著一壺熱茶,茶杯還冒著熱氣。
“喵老板?”男人的聲音低沉,眼神銳利。
“是我。”喵千歲在他對麵坐下,開門見山,“我知道你們在找一批軍火,也知道白先生欠了你們一筆賬。”
男人的眼神凝重起來:“你想做什麼?”
“我可以幫你們拿到那批軍火,甚至可以幫你們扳倒白先生。”喵千歲將賬本副本推過去,“但我有條件——事成之後,我要你們保證我和我身邊人的安全,讓我們能平安離開租界。”
男人翻看著副本,臉色越來越沉。當看到白先生的化名時,他猛地抬頭:“這筆交易,你怎麼知道的?”
“馮嘯林的賬本上記著。”喵千歲端起茶杯,“白先生怕你們翻舊賬,更怕租界當局知道這事,所以才急於毀掉賬本。現在,這本副本在你們手裡,他不敢輕易動我,你們也多了個籌碼。”
男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成交。但我們需要時間準備,三天後,在這裡彙合。”
離開茶館時,天色已近黃昏。喵千歲沒直接回公館,而是繞到了白宅附近。白色的洋樓靜悄悄的,門口的護衛比往日多了一倍,眼神警惕地盯著來往的行人。
看來,白先生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回到公館,蘇瑾正坐在庭院裡發呆,見她回來,立刻跑過來:“你去哪了?我擔心死了。”
“去見個朋友。”喵千歲牽著他的手往裡走,“餓了吧?廚房燉了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