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駛下青龍灣大橋江北市一側的匝道，正式踏入了這片名為“江北”的土地。與對岸相比，這裡的破敗與混亂感瞬間提升了數個量級。匝道兩旁堆積著焚燒過的車輛殘骸和未能及時清理的屍骨，牆壁上布滿了彈孔和乾涸的血跡，塗鴉著各種扭曲的符號和警告標語。空氣渾濁，彌漫著硝煙、腐爛以及一種人多聚集後特有的、難以形容的渾濁氣味。
按照林凡的指示，車隊沒有貿然深入城區，而是沿著外環殘破的公路緩慢行駛，尋找著合適的臨時落腳點，並觀察著這座城市邊緣地帶的生態。
行駛了約莫半個小時後，前方出現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像是一個廢棄的物流集散中心。而吸引他們目光的，是集散中心外圍那一片由各種廢棄車輛、集裝箱、破爛帳篷和簡易窩棚雜亂無章拚接而成的……幸存者營地。
營地規模不大，看上去最多容納兩三百人。沒有統一的圍牆，隻用鐵絲網、削尖的木樁和廢棄車殼粗略地圍了一圈，留有幾個出入口，有手持各種簡陋武器的人影在晃動值守。營地內部，人影綽綽，大多麵黃肌瘦，衣著破爛，眼神麻木或帶著警惕，在廢墟間機械地忙碌著，或者乾脆呆坐在角落，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
嫋嫋的炊煙從幾個角落升起，用的是不知從哪裡拆來的木頭，煙霧嗆人。隱約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嗬斥以及偶爾響起的、充滿戾氣的爭吵聲。
這就是江北市外圍幸存者的真實寫照——掙紮在文明廢墟與原始野蠻的邊緣，秩序崩壞，弱肉強食。
“凡哥，要進去嗎？”張誠放緩車速，看著那亂哄哄的營地，眉頭緊鎖。這地方看起來可比他們之前建立的“曙光”基地混亂和危險多了。
林凡目光掃過營地，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蔓延過去。反饋回來的信息雜亂而充滿負麵情緒：饑餓、恐懼、絕望、貪婪、以及一絲隱藏在麻木之下的瘋狂。這裡魚龍混雜，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有效的管理和秩序，更像是一個臨時拚湊、隨時可能崩潰的難民窟。
“停車，我下去看看。張誠，李銳，你們跟我一起。其他人留在車上，保持戒備，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下車，不準輕易與人衝突。”林凡沉聲道。他需要情報，需要了解江北市最基本的情況，而這個營地，無疑是獲取信息最直接，也可能最廉價的地方。
車隊在距離營地入口百米外停下。林凡帶著張誠和李銳走下車，三人都沒有攜帶顯眼的重武器，林凡甚至將唐刀用布條裹起背在身後，但他那股經過血火淬煉、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沉穩氣質，以及張誠那彪悍的體魄，依舊讓他們在走下車的瞬間，就吸引了營地入口處所有守衛和附近幸存者的目光。
那目光複雜，有好奇，有審視，但更多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如同打量肥羊般的貪婪，尤其是在看到他們相對乾淨整潔的衣著和飽滿的精神狀態之後。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一個穿著臟兮兮保安製服、頭戴鋼盔、手裡拎著一根焊接了鋼筋的狼牙棒的男人攔在了入口處，他身後幾個同樣衣衫襤褸但眼神凶狠的同伴也圍了上來，隱隱堵住了去路。
“路過，找地方歇歇腳，順便打聽點消息。”林凡停下腳步，語氣平靜。
“歇腳？打聽消息？”那保安頭子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林凡，目光在他裹著布條的唐刀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張誠和李銳，“這世道，哪有白吃的午餐？想進去，可以，按規矩，每人交一斤糧食，或者等值的東西！武器、藥品，都行！”
他身後的幾人也跟著起哄，眼神愈發不善，顯然是把林凡三人當成了可以敲詐的肥羊。
張誠眼睛一瞪，就要發作，被林凡用眼神製止。
林凡沒有動怒，也沒有討價還價。他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兩包壓縮餅乾，扔了過去。“夠了嗎？”
那保安頭子手忙腳亂地接住壓縮餅乾，看清是什麼後，眼睛頓時一亮，貪婪之色更濃。他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林凡那看似平淡無奇的行囊，嘿嘿一笑：“三個人，兩包餅乾？兄弟，你這不夠誠意啊？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缺這點……”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凡的目光陡然轉冷，如同兩道冰錐刺入他的眼中。沒有殺氣外放，沒有氣勢逼人，但那深邃眼眸中蘊含的、仿佛看待螻蟻般的淡漠與一種屍山血海中走出的冰冷意誌，讓保安頭子瞬間如墜冰窖，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裡，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麼史前凶獸盯上，隻要再敢多說一個字，下一秒就會身首異處！他身後的幾個同伴也感受到了那股無形的壓力，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臉上的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
“夠了嗎？”林凡重複了一遍，聲音依舊平靜。
“夠……夠了！三位請！請進！”保安頭子咽了口唾沫，忙不迭地讓開道路，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再也不敢有任何刁難。
林凡看都沒看他一眼，帶著張誠和李銳，邁步走進了這片混亂的營地。
一踏入其中，更加具體而微的末世圖景撲麵而來。汙水橫流的地麵，隨處可見的垃圾，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老人和孩子，以及那些投射過來的、混合著麻木、嫉妒、好奇甚至惡意的目光。幾個麵色蠟黃的男人蹲在一邊，用磨尖的鋼筋賭博，輸掉的人發出不甘的咆哮；一個穿著暴露、臉上塗著劣質化妝品的女人對著林凡三人搔首弄姿，眼中卻毫無生氣；還有人試圖湊上來兜售一些來路不明、鏽跡斑斑的小玩意兒，或者低聲詢問是否需要“特殊服務”……
這裡是人類文明崩塌後最底層的縮影，秩序讓位於本能，道德淪陷於生存。
林凡麵無表情地走著，張誠和李銳則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將任何試圖靠得太近的人用眼神逼退。
他們需要找到這裡的話事人，或者，至少是消息靈通的人。
林凡的目光，落在了一個獨自坐在一個破舊集裝箱門口、麵前擺著幾件舊物、看似在擺攤，眼神卻比其他麻木者多了幾分精明的瘦小男人身上。
那男人也注意到了林凡三人，尤其是他們與眾不同的氣質和剛才在入口處輕易震懾住守衛的情形。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露出了一個商人般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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