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三人走入營地，如同幾滴清水落入了油鍋，瞬間吸引了無數或明或暗的目光。那些目光黏在身上，帶著審視、估量，以及毫不掩飾的貪婪，尤其是在他們相對乾淨的衣著和飽滿的精神狀態襯托下，更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汙濁的空氣、隱約的哭嚎和爭吵，構成了這片邊緣之地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林凡無視了那些試圖湊上來兜售劣質品或提供“服務”的人，徑直走向那個坐在破舊集裝箱門口的精明男人。這男人約莫四十歲，身材乾瘦，眼珠靈活地轉動著，麵前攤著一塊臟布，上麵隨意擺著幾個生鏽的打火機、半包受潮的香煙、幾把缺口的小刀，與其說是在做生意，不如說是個幌子。
看到林凡三人目標明確地朝自己走來，瘦小男人眼中精光一閃，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了一個職業化的、帶著幾分諂媚卻又不過分卑微的笑容。
“三位爺，麵生得很呐！是剛來咱們這‘野狗窩’？想打聽點事兒，還是找點樂子？”他搓著手，目光快速掃過林凡背著的布條包裹唐刀）、張誠彪悍的體型以及李銳指間無意識跳動的微弱火苗，語氣愈發客氣，“小的姓周，認識的人都叫我‘包打聽’老周，彆的不敢說，這野狗窩，乃至江北市外圍這一畝三分地兒的風吹草動，多少都知道點兒。”
林凡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初來乍到，想了解這裡的規矩。”
老周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好說，好說！規矩嘛，簡單！三位爺剛才進門，想必已經交過‘入門稅’了吧？”
林凡微微頷首。
“那就好辦了。”老周壓低了聲音，指了指營地深處幾個相對高大、有人持械守衛的窩棚和集裝箱群，“看見沒？咱們這野狗窩，看著亂，其實也是有主兒的。主要就三家說了算：‘黑旗幫’，領頭的叫黑熊，心黑手狠，控製著營地東邊那塊，人多勢眾；‘拾荒者工會’，領頭的是個娘們，叫紅蠍，彆看是女的，手段毒著呢，手下多是些拾荒的老油子，控製西邊；還有一夥是‘退伍兵聯盟’，領頭的外號老槍，人還算講點道理，守著南邊入口附近，算是營地裡相對安穩點的地方。”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三家定了營地的鐵規矩：第一，禁止私鬥！有什麼恩怨，要麼去營地外麵的‘解決區’自己了斷，要麼就找三家的人仲裁，誰敢在營地裡動手，壞了規矩，三家共誅之！”
林凡目光微動，這條規矩倒是保證了營地最基本的秩序，避免了徹底的無政府混亂。
“第二，”老周指了指營地中央一片稍微乾淨點的空地，那裡插著幾麵不同顏色、畫著簡陋標誌的破布旗，“那裡是‘交易區’，想買賣東西，或者發布任務、招人，都得去那兒，受三家保護，相對公平。當然，抽成是少不了的。”
“第三，想在這裡長待，要麼加入他們三家，要麼就得定期繳納‘保護費’，不然就得滾蛋。像三位爺這樣的過江龍，暫時落腳打聽消息沒問題，但若是想多待幾天，或者做點買賣，最好還是按規矩來，免得惹麻煩。”
老周說完，笑眯眯地看著林凡，意思很明顯——規矩介紹完了，該付“谘詢費”了。
林凡心中了然。這營地雖然混亂，但已經被幾個較大的勢力初步瓜分，形成了一種脆弱而殘酷的平衡。禁止私鬥保證了最低限度的穩定，使得這個魚龍混雜之地能夠存在下去，而交易區和保護費製度，則是統治者汲取資源的手段。
“還有呢？”林凡問道，並沒有立刻拿出東西。
老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對方如此沉得住氣。他舔了舔嘴唇，低聲道：“爺是明白人。除了明麵上的規矩，還有些需要注意的。黑旗幫的人最橫，儘量彆招惹；拾荒者工會的人消息最靈通，但跟他們打交道得多留個心眼；退伍兵聯盟相對靠譜，但也不是善茬。另外，晚上儘量不要單獨行動，營地裡丟個人，太正常了……還有，小心那些‘血狼幫’的雜碎，他們偶爾也會來這邊轉悠，那群家夥，吃人不吐骨頭……”
“血狼幫？”林凡眼神一凝，想起了高速公路上那群混混。
“對，江北市裡的一股勢力，比我們這野狗窩的強多了，主要在北邊城區活動，凶得很。”老周解釋道，隨即又補充，“當然，這些都是公開的消息，不值什麼錢。爺要是想知道更具體的，比如哪家有稀缺物資，哪裡能找到乾淨的水源，或者……江北市裡麵，哪些地方能動，哪些地方是禁區，那價格可就不一樣了。”
他開始展現一個情報商人的本色。
林凡沒有接他的話茬，直接問道：“我們對江北市裡麵的情況更感興趣，尤其是可靠的地圖，以及近期各大勢力的動向和地盤劃分。”
老周眼睛一亮，知道大生意來了。他搓著手：“這個嘛……地圖有，但詳細的、標注了危險區和資源點的，可不便宜。至於勢力動向，那更是時時在變，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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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不再廢話，直接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一個肉罐頭，正是從邪教據點搜刮來的戰利品之一。金屬罐身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誘人的光澤。
老周的眼睛瞬間直了，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肉罐頭！這可是硬通貨中的硬通貨！在這朝不保夕的末世，一罐肉代表的能量和滿足感，遠超等重的糧食！
“這……這個……”他咽了口唾沫，死死盯著罐頭，話都說不利索了。
“地圖，加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江北市內部勢力、危險區域和資源點的最新信息。”林凡將罐頭在手裡掂了掂，“夠了嗎？”
“夠！夠了！絕對夠了！”老周忙不迭地點頭，生怕林凡反悔，“爺您稍等，地圖在我住處，我這就去拿！信息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他轉身就要鑽進身後的集裝箱，卻又被林凡叫住。
“等等，”林凡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若有若無窺視的目光，淡淡道，“我們初來乍到，不想惹麻煩，但也絕不怕麻煩。希望你的信息，值這個價錢。”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其中蘊含的意味，讓老周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對方的警告。他連連點頭：“爺放心！我老周在這營地裡混，靠的就是信譽！絕不敢糊弄您！”
看著老周鑽進集裝箱翻找，張誠湊近林凡低聲道：“凡哥，這地方規矩還挺多，不過聽起來，比咱們預想的還要亂。”
林凡微微頷首，目光深邃。規矩，是強者製定的。這“野狗窩”的規矩，看似維持了秩序，實則不過是幾大勢力劃分地盤、剝削底層的手段。但無論如何，有規矩，就比純粹的混亂要好。這讓他們有了一個可以暫時獲取信息、觀察局勢的窗口。
入營的規矩，是他們踏入江北這盤大棋的第一步。接下來，如何利用這些規則，甚至……打破這些規則，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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