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空間滑流的航行並非總是充斥著狂暴的能量亂流與精神低語。在林凡意誌的引導與“逐風者”號自身穩定係統的護航下,大部分航段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空靈而高速的靜默。窗外是永無止境的、扭曲變幻的光之河流,時間的流逝感變得模糊,唯有艦內計時器與階段性航程檢查,提醒著人們這場跨越星海的漫長征途仍在繼續。
就在一次例行躍出滑流、返回常規空間進行位置校準與係統維護的間隙,負責廣域被動掃描的“深空之眼”陣列,捕捉到了一組不同尋常的信號回波。
“艦長,探測到前方0.3光年處,存在一個大型、非自然、低能量反射體。”傳感器官調出經過初步處理的圖像,聲音帶著一絲困惑,“體積非常巨大,初步估算長度超過五十公裡,形狀……不規則,似乎有多處破損。沒有檢測到任何主動能量輻射或推進信號,熱信號也極其微弱,接近背景輻射水平。像是一艘……廢棄的巨型艦船,或者太空建築殘骸。”
主屏幕上,放大的圖像呈現出一個模糊的、如同被孩童粗暴撕扯過的金屬巨物輪廓,靜靜地漂浮在恒星間稀疏的物質雲中,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宇宙塵冰,反射著遙遠恒星微弱的光芒,如同一座沉默的、死寂的星際墳墓。
“廢棄飛船?”楊天宇艦長眉頭微挑。在這遠離任何已知文明疆域的荒蕪之地,出現如此龐大的人工造物,絕非尋常。“能識彆其建造風格或技術特征嗎?是否與我們已知的任何文明,包括‘守望者’有關聯?”
艾文博士的全息影像立刻出現在旁邊,他仔細審視著傳感器數據,眼中閃爍著考古學家與科學家雙重的好奇光芒:“風格……非常獨特。不是‘守望者’那種流暢的幾何美感,也不像星靈族的有機融合,更不是克納罕那種冰冷的絕對幾何。它看起來……厚重,實用,甚至有些笨拙,但規模感驚人。表麵似乎有大量蜂巢狀或管道狀結構,可能用於某種大規模的生態維持或人口承載。熱信號分布顯示,其內部可能仍有極少數區域維持著極其微弱的、類似備用電源的活動,但絕大部分已完全冷寂。沒有檢測到生命跡象。”
林凡的意誌也悄然投來了一絲關注。片刻後,他的意念在艦橋核心成員意識中響起:“未感應到同源信號或直接威脅。但其存在本身,便是一個值得探究的謎題。如此規模的世代飛船,通常會承載一個文明遠航的希望。它的沉寂,或許記錄著一個我們未曾知曉的、關於星海旅者的故事。”
他的話語,為這次意外的發現定下了基調——這不僅僅是一個路標或障礙,更可能是一個蘊含著曆史、科技乃至警示的“時間膠囊”。
“派出探測單元,進行近距離掃描。組織一支精乾的考察隊,做好全防護準備,由雷烈的‘破曉’小隊護衛,嘗試進行初步接觸和外部勘察。”楊天宇下令,“‘逐風者’號保持安全距離,全艦保持二級戒備。”
數小時後,兩艘經過強化的小型探測艇,在四架靈能動力護航機的簇擁下,如同謹慎的工蜂,緩緩靠近了那座龐大的金屬山脈。近距離觀察下,其帶來的視覺衝擊更為震撼。艦體表麵布滿了巨大的撕裂傷和撞擊坑,一些外部結構如同被巨力擰斷的樹乾般扭曲、斷裂,暴露出發黑的內腔。厚厚的冰塵覆蓋了一切,讓原本可能具備某種功能性的表麵紋路變得模糊不清。一種難以言喻的、跨越了漫長時光的悲涼與孤寂感,透過觀測屏幕,籠罩在每一個觀察者心頭。
探測艇釋放的掃描波束穿透冰塵,開始勾勒內部結構。初步結果顯示,其內部空間極其複雜,分割成無數大小不一的艙室,許多區域仍保持著基本密封,但更多地方是真空與破損。生命掃描反複確認,沒有任何幸存者跡象。
“發現疑似主控區域和中央數據庫的物理接口。部分結構相對完整,可能保留有可讀取的數據存儲單元。”探測隊報告。
經過風險評估和準備,一支由艾文博士親自帶隊,包括三名頂尖的異星文明考古學家、數據恢複專家以及雷烈和四名“破曉”隊員組成的登陸隊,乘坐強化登陸艙,附著在了那巨大殘骸上一個相對完好的外部艙門附近。
通過切割與解碼,他們成功地打開了一道塵封不知多少萬年的氣閘門。內部,是絕對的黑暗、死寂,以及接近絕對零度的嚴寒。頭盔燈光劃破黑暗,照亮了覆蓋著白色霜花的通道壁。牆壁材質是一種深灰色的、帶有細微氣孔的合成材料,觸手冰冷堅硬。通道內散落著一些無法辨認的、早已腐朽的雜物碎片,偶爾能看到一具具被封凍在冰晶中的、形態奇特的遺骸——那是一種身材相對矮小、擁有四隻手臂和覆蓋著角質層的頭顱的類人生物,他們或蜷縮在角落,或保持著生前最後的姿勢,表情如果那種麵部結構能稱之為表情的話)大多凝固在某種絕望或茫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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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戰鬥痕跡,沒有明顯的暴力破壞。這些遺骸更像是隨著飛船係統的逐漸失效,在寒冷、缺氧或絕望中慢慢死去的。
考察隊心情沉重地穿過一條條如同墓穴般的通道,依照掃描指引,朝著疑似主控中心的方向前進。沿途,他們看到了更多這個文明的痕跡:牆壁上模糊的壁畫或標識,描繪著某種多恒星係統、綠色的植被、以及這些四臂生物集體勞作、朝拜某種發光體的場景;一些艙室內還殘留著簡陋的生活設施和工具,風格粗獷而實用。
終於,他們抵達了主控中心。這裡相對寬敞,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已經黑屏的主控製台,周圍環繞著許多輔助操作界麵和數據端口。控製台前方的觀察窗外,是破碎的星空和被冰封的內部結構。幾具穿著類似製服、姿態各異的遺骸倒伏在控製台周圍,其中一具甚至伸著一隻手臂,指向某個早已失效的儀表。
數據恢複專家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一處相對完好的數據接口,將攜帶的通用解碼設備連接上去。設備開始嘗試破解古老的數據格式和加密協議。這個過程並不順利,許多數據已經因年代久遠和物理損傷而永久丟失,但最終,一些碎片化的、經過設備艱苦重構的信息,斷斷續續地呈現在他們麵前。
沒有完整的語言體係,更多的是依靠圖像、象征符號和基礎數學邏輯傳遞的信息。結合沿途所見,艾文博士和考古學家們,逐漸拚湊出了一個令人扼腕的文明故事:
這個自稱為“塔林族”的文明,起源於一個富饒但即將步入暮年的多恒星係統。他們的母星環境因恒星活動加劇而急劇惡化。為了種族的延續,他們傾儘整個文明的力量,建造了這艘被命名為“永恒綠洲”號的超巨型世代飛船,計劃舉族遷徙,尋找新的家園。
圖像顯示,啟航之日,整個星球或空間站)萬眾歡騰,無數塔林族人懷著希望與不舍,登上了這艘承載著他們所有未來的方舟。飛船搭載著完整的生態循環係統、文明數據庫、工業種子和數千萬的休眠人口,開始了漫無目標的星海漂泊。
最初的旅程似乎充滿了探索的激情,他們記錄下了沿途遇到的奇異星雲、壯麗的氣態行星、乃至一些簡單的生命形式。圖像中洋溢著一種堅韌的樂觀。
然而,變化發生在一次常規的深空探測之後。一組圖像變得模糊、扭曲,充滿了躁動不安的線條和暗紅色調。緊接著,是飛船內部警報閃爍、人群驚慌奔逃的畫麵。一條反複出現的、代表最高危險的抽象符號被解讀出來——那是一個被無數尖刺狀線條包裹、向內坍縮的球體,象征著“無法逃離的毀滅”、“無聲的吞噬者”。
“‘收割者’……”艾文博士喉嚨發乾,低聲吐出了這個詞彙。雖然符號與人類已知的“收割者”標誌不完全相同,但那種代表“滅絕”、“收割”的核心意象,以及圖像中透露出的那種純粹、高效、無可抗拒的毀滅特性,指向了同一個存在。
接下來的圖像片段更加零碎和絕望:飛船的某些部分突然失去聯係,監控畫麵變成雪花或黑暗;外部傳感器捕捉到模糊的、高速掠過的陰影;內部開始出現原因不明的係統故障、能量流失、以及……乘員的精神紊亂與自毀傾向。有圖像顯示,一些塔林族人開始瘋狂地破壞船內設施,攻擊他人,或陷入呆滯,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恐懼徹底擊垮。
最後一段相對連貫的信息,來自主控製台前那具伸手指向儀表的遺骸推測是最後的艦長或高級官員)留下的最後日誌。通過殘破的圖像和簡短的邏輯符號,傳達出這樣的信息:
“綠洲’正在死亡……‘吞噬者’的影子纏繞著我們……它們不直接攻擊,它們在……腐化。係統,思想,希望……一切都在崩解。”
“我們嘗試了所有規避方案……無效。反擊?沒有意義。它們像是規則的漏洞,現實的癌症。”
“數據庫核心……部分技術檔案……尤其關於‘心靈屏障’和‘群體意識網絡穩定’的研究……或許……對後來者……有用……”
“警告……遠離‘吞噬者’標記的區域……它們是黑洞……吞噬光,吞噬物質,吞噬……文明。”
“永恒綠洲’……無法抵達彼岸了。同胞們……安息吧。願星光……憐憫後來者……”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
登陸艙內一片死寂。隻有設備運轉的輕微嗡鳴。每個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慢慢爬升,並非因為艙外的低溫,而是源於這跨越時空傳遞而來的、深沉入骨的絕望與警示。
塔林族,一個擁有星際遠航能力、充滿韌性與希望的文明,沒有亡於資源枯竭,沒有亡於內部紛爭,甚至可能沒有經曆一場轟轟烈烈的正麵戰爭。他們就像航行在黑暗森林中的旅人,被某種無形的、擅長腐化與侵蝕的“影子”很可能是“收割者”的某種變體或前驅)盯上,然後從係統到心靈,被一點點瓦解、吞噬,最終化作這漂流在宇宙塵埃中的、冰冷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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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甚至沒有看到敵人的具體模樣。”雷烈的聲音嘶啞,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指節發白。這種死法,比戰死沙場更令人感到無力與恐怖。
艾文博士默默地指揮數據恢複專家,儘可能完整地下載那些關於“心靈屏障”和“群體意識網絡穩定”的技術碎片。這些用無數生命換來的、血的教訓與研究,或許能為人類應對類似的精神侵蝕威脅,提供寶貴的借鑒。
考察隊懷著沉重的心情,對幾位“塔林族”遺骸進行了簡單的、充滿敬意的安置,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這座星際墳墓。在離開前,他們留下了一個小型的、帶有“逐風者”號和人類文明標識的信標,記錄下發現的時間與坐標,並鐫刻了一句來自地球的古老悼詞:“安息吧,遠行的旅人。你們的警示,已被接收。”
當登陸艙返回“逐風者”號,帶回了數據、樣本和那個沉甸甸的故事時,整個艦船的氣氛都變得肅穆。塔林族的遭遇,像一麵冰冷的鏡子,映照出宇宙黑暗森林法則下,文明命運的某種殘酷可能。它讓所有人對“收割者”的威脅有了更加具體、更加多維的認知——那不僅僅是毀滅艦隊的力量,更是可能腐蝕文明根基的毒藥。
林凡的意誌在數據解讀完畢後,久久地沉默著。最終,他的意念傳遞給了每一位船員,帶著曆史的回響與堅定的決心:
“塔林之殤,吾等見證。此非孤例,乃星海無數湮滅文明之一斑。‘收割者’之可怖,不僅在於其力,更在於其侵蝕文明靈魂之詭譎。”
“然,見其害,更當明吾誌。塔林之‘心靈屏障’研究,可為吾盾;其悲壯警示,可堅吾心。”
“前路或仍有險阻,暗影或伺機而動。然吾等所承,非一船之重,乃一文明之火種與期盼。銘記塔林,惕厲前行。真相,就在前方。”
“逐風者”號再次啟動引擎,緩緩遠離了那座沉默的方舟遺跡,重新調整航向,朝著信號源的方向繼續進發。但這一次,艦船內部的氛圍已然不同。最初的興奮與好奇,如今沉澱為更加沉穩、更加堅定、同時也更加警醒的責任感。
塔林族的“永恒綠洲”號,最終未能抵達綠洲,但它留下的警示與碎片,或許能成為後來者穿越黑暗、尋找真正家園時,一盞微弱的、卻至關重要的指路燈。
宇宙的考古,總是如此,在揭開塵封曆史的同時,也讓生者更加明了自身所處的險境與肩負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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