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議事會剛結束,廳內的炭火還未完全冷卻,空氣中殘留著討論屯田規劃的嚴肅氣息,廳外的廊道裡,卻已響起壓低的抱怨聲。
“哼,以前在清風寨,俺想怎麼練兵就怎麼練,想怎麼分配糧食就怎麼分配,如今倒好,事事要報備,處處受約束,這跟被韃子管著有什麼區彆?”清風寨的李青背靠著廊柱,聲音帶著不滿,身邊圍著幾名同樣神色悻悻的山寨首領。他們都是後期依附聯盟的勢力,習慣了過去鬆散自在的日子,對劉江推行的集權製度和嚴格規章,早已心生抵觸。
站在李青身邊的落霞寨首領張磊,眼神閃爍,附和道:“李兄說得對。咱們辛辛苦苦守著自己的山寨,憑什麼要把精銳戰兵交出去統一調遣?還有那民政司,動不動就核查賬目,俺寨裡的這點家底,都快被查得底朝天了!”他的語氣裡,除了不滿,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野心——南明朝廷使者到來後,那份“都督同知”的封賞,讓他心裡動了歪念頭:若是能繞過劉江,直接跟朝廷搭上線,說不定自己也能撈個一官半職,何必受這份窩囊氣。
類似的抱怨,最近在聯盟內部悄然蔓延。隨著劉江不斷深化集權,統一訓練、統一物資調配、統一規章法度,那些習慣了割據一方的山寨首領,漸漸感到了束縛。他們懷念過去“各自為戰、互不乾涉”的鬆散聯盟模式,覺得劉江的製度太過嚴苛,剝奪了他們的自主權。而南明朝廷的封賞,更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部分人心生遐想:既然朝廷承認了聯盟的合法性,那他們作為一方首領,是不是也能直接與朝廷建立聯係,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好處?
這些微妙的動向,並沒有逃過劉江的眼睛。聯盟成立後,他便組建了一支專門的情報小隊,由親信親衛統領,負責監視各山寨的動向,收集內部信息。此刻,情報小隊的隊長正站在議事廳的偏室,向劉江彙報著最近的異常。
“總製,清風寨李青多次在私下抱怨製度嚴苛,拒絕按規定派遣精銳參與聯盟訓練;落霞寨張磊最近與朝廷使者的隨從有過秘密接觸,似乎在打探朝廷的封賞標準,還托人打聽前往浙東的路線。”情報隊長低著頭,語氣恭敬,“另外,還有三個小山寨的首領,對屯田糧食統一調配的政策不滿,有截留糧食的苗頭。”
劉江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心中卻已掀起波瀾。他知道,內部的裂痕一旦出現,若不及時化解,很可能會在關鍵時刻引發分裂,甚至動搖聯盟的根基。這些首領,既是聯盟的力量,也可能成為潛在的隱患。
“知道了。”劉江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我命令,明日召集所有山寨首領,前往西坡屯田區視察秋收情況。另外,讓民政司準備一批農具和種子,還有二十匹戰馬,送到清風寨和那三個有截留糧食苗頭的山寨。”
情報隊長有些疑惑:“總製,他們心懷不滿,為何還要給予實惠?”
“一味打壓,隻會讓他們更加抵觸,甚至逼他們聯手反抗。”劉江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對付他們,要又拉又打,恩威並施。先給他們點甜頭,讓他們知道跟著聯盟有好處,再敲打那些有異心的,讓他們明白,背叛聯盟沒有好下場。”
次日清晨,各山寨首領齊聚西坡屯田區。金黃的麥浪隨風起伏,沉甸甸的麥穗預示著豐收的希望。劉江帶著眾人走在田埂上,指著眼前的梯田,聲音洪亮:“各位首領請看,這就是咱們聯盟統一屯田的成果。今年是第一年,畝產雖不算高,但足夠養活聯盟的弟兄和百姓。再過幾年,等土地改良,農具升級,產量還能翻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青等人,意有所指地說:“聯盟推行統一製度,不是為了剝奪各位的權力,而是為了整合力量,讓大家都能吃飽飯,守得住家園。過去各自為戰,韃子一來,隻能被動挨打;如今團結一心,才能抵禦強敵,才能有今天的豐收。”
隨後,劉江宣布,將民政司準備的農具、種子和戰馬,分發給清風寨及其他三個小山寨。“這些農具和種子,是工匠營連夜趕製和篩選的,希望各位能好好組織屯田,明年獲得更好的收成。戰馬是聯盟特意調配的,用於各寨的巡邏警戒,保障屯田安全。”
李青接過農具清單,臉上的不滿漸漸消散。他心裡清楚,單憑清風寨的力量,根本無法打造這麼多精良的農具,也不可能獲得戰馬。聯盟的實惠,實實在在地擺在麵前,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劉江的製度。
視察結束後,劉江單獨留下了張磊。在一間臨時搭建的茅屋裡,劉江看著眼前這位野心勃勃的首領,開門見山:“張首領,最近過得還好嗎?聽說你跟朝廷使者的隨從走得很近?”
張磊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竟然被劉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強裝鎮定,拱手道:“總製說笑了,隻是偶爾閒聊幾句,並無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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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聊?”劉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扔在張磊麵前,“這是你托人帶給朝廷使者的信,裡麵寫著想要投靠朝廷,請求朝廷冊封你為‘副總兵’,脫離聯盟管轄,你以為我不知道?”
張磊臉色瞬間慘白,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那封書信,是他趁朝廷使者離開前秘密寫下的,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竟被劉江截獲。
“總製饒命!”張磊慌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是小人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求總製再給小人一次機會!”
劉江看著他狼狽的模樣,眼中沒有絲毫憐憫:“聯盟待你不薄,給你提供武器、糧食、技術,讓你落霞寨在戰亂中得以保全,你卻想著背叛聯盟,投靠那個自身難保的朝廷,你覺得朝廷能給你什麼?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幾分:“念在你之前抗清還算積極,這次就饒了你。但落霞寨的精銳戰兵,即日起編入聯軍精銳營,由聯盟直接管轄;你本人,調任北坡屯田區主事,負責屯田事務,落霞寨的防務,由聯盟派遣軍官接管。”
這看似是調任,實則是剝奪了張磊的軍權和對落霞寨的掌控權。張磊心中苦澀,卻不敢有絲毫異議,隻能連連磕頭:“謝總製不殺之恩,小人定當好好負責屯田事務,絕不再有二心!”
處理完張磊,劉江又對其他有不滿情緒的首領做了調整:將兩個小山寨的首領調換防區,讓他們離開自己的老巢,前往新的區域負責防務和屯田;對表現忠誠的首領,如黑石寨的周猛、鷹嘴崖的趙虎,則給予更多的武器和物資支持,進一步鞏固他們的忠誠度。
一係列又拉又打的手段下來,聯盟內部的潛在裂痕暫時得到了化解。那些心懷不滿的首領,要麼得到了實惠,要麼被剝奪了實權,再也不敢輕易表露異心。聯盟的表麵,重新恢複了平靜。
但劉江心裡清楚,裂痕的種子一旦埋下,就隨時可能再次發芽。這些山寨首領,骨子裡還是擺脫不了割據的思維,隻要聯盟的實力出現波動,或者外部有更大的誘惑,他們隨時可能再次生出異心。
夜色漸濃,劉江獨自站在忠烈祠前,看著裡麵供奉的牌位,心中沉重。外部有清軍的威脅,朝廷的掣肘,內部有潛在的裂痕,聯盟的道路,依舊充滿荊棘。他知道,想要真正凝聚聯盟的力量,光靠恩威並施還不夠,還需要時間的沉澱,需要共同的信念,需要讓每個人都明白,隻有團結一心,才能在亂世中活下去,才能實現抗清複明的大業。
忠烈祠的燈火,在夜色中微微搖曳,像一顆不滅的火種,照亮著劉江前行的道路。他握緊拳頭,心中暗暗發誓:無論遇到多少困難,無論內部有多少裂痕,他都要守住聯盟,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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