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蕪的焦土之上,萬物流轉皆已停滯,唯有死寂如影隨形。這股死寂仿佛擁有沉甸甸的分量,沉甸甸地壓在林燼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的意識體上,悄無聲息卻又堅定不移地侵蝕著他方才稍稍穩定住的存在感。
空氣之中,那些狂亂躁動的能量粒子猶如細碎的沙礫一般,永不停歇地拍打撞擊著他敏銳的感知神經,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警醒他:這片世界充滿了無儘的凶險和強烈的排外性。
林燼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神貫注地朝著那個極其細微但卻帶著明顯機械規律節奏的波動源頭緩緩飛去。他飛行的速度並不快,因為此刻他必須分神做兩件事——一是要竭儘全力保持自己意識體的完整不散,並努力消化掉潛藏於體內那三股彼此衝突對立的強大力量分彆是星燼餘火、信息劇毒以及焦岩能量);二是要像一隻受驚過度的鳥兒一樣,把自己所有的感官都當成一張巨大而細密的蜘蛛網,儘可能地朝四麵八方伸展出去,不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嚴密監視著周圍環境中的一舉一動,以防萬一遭遇那種類似於焦岩魔像之類可怕的捕食者突然襲擊。
一路上所看到的景色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但隻要仔細觀察那些細微之處就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當他來到一個曾經或許可以稱之為森林的地方時,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不已:這裡現在隻留下了數不清的、直直地伸向天空的、被燒焦成炭狀的巨大木樁,它們宛如一座座紀念著逝去戰士們的墓碑一般矗立在這裡。更令人驚訝的是,有些木樁的橫斷麵竟然閃爍著一種類似琉璃的光芒,很明顯這是由於受到了超乎尋常的高溫影響,使得這些木頭在一瞬間融化之後又迅速凝結而成的結果。
接著,他繼續前行,越過了一條非常寬闊的河道。然而這條河早已徹底乾涸,它那原本應該布滿泥沙的河床上此刻鋪滿了一大片一大片形狀怪異、凹凸不平且猶如黑色玻璃一樣光滑的物體,看起來好像之前曾經有滾燙的岩漿從這裡流淌而過似的。河岸兩側,依稀能看到一些被高溫半熔化、又經風沙侵蝕得麵目全非的金屬支架,像是某種橋梁的殘骸。
“焦炎審判……”林燼的意識核心回蕩著這個從魔像碎片中獲取的詞彙。這絕非自然形成的災難,更像是一種……懲罰,或者一種清除。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將整個世界炙烤成這副模樣?那“源初之火”又是什麼?
伴隨著腳步的移動,那若有若無的機械性波動愈發明顯起來。起初隻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顫,但隨著距離的拉近,這股波動變得越來越強烈且清晰可聞。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這種聲音並不是那種無休止的嗡嗡聲,更像是某種經過精密計算和設計所產生出的特定頻率——每間隔一個精確無誤的時間段就會突然閃現一下,並以極細微卻又不容忽視的方式向外傳遞著信息。仿佛是某個瀕死之人用最後僅存的力量發出的求救信號一般,儘管周圍環境一片死寂,但這個微弱而堅定的信號依然不屈不撓地跳動著。
就這樣艱難跋涉許久之後,當他成功翻越過一座由已經凝固的熔岩形成的山脈時,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前方赫然出現了一個規模驚人的巨型撞擊坑!
坑的規模遠超想象,邊緣參差不齊,直徑恐怕有數十公裡。坑壁是暗紅色的、如同被血液浸透後又乾涸的岩石,散發著微弱的熱輻射。而在撞擊坑的中心,並非預想中的隕石或爆炸核心,而是……
一艘船。
一艘宛如山嶽般龐大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且破爛得不成樣子的星艦,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它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傾斜著插入深坑底部,仿佛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狠狠地砸落在此處一般。隻見小半截星艦深深地陷入了一片漆黑如墨、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焦土地層之中,而裸露於外的其他部分則到處都是猙獰可怖的傷口和傷痕累累的痕跡。那些巨大無比的裂口就像是一隻隻凶殘至極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一樣,正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其邊緣處的金屬由於承受了超乎想象的極端高溫早已融化並拉長成絲狀,然後又在瞬間凝結成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原本應該線條流暢優美的艦身此刻也變得麵目全非:上麵厚厚地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灰燼以及由熔岩冷卻之後所形成的堅硬外殼,但即便如此,仍有寥寥數個地方時不時地閃爍起一縷縷極其細微、好似呼吸燈那樣一閃而過的幽藍光芒——毫無疑問,那種有節奏的機械波正是源源不斷地從這些區域裡傳出來的。
這艘星艦的風格與林燼認知中的任何人類科技都不同。它的線條更加硬朗、棱角分明,透著一股純粹的實用主義與力量感,但此刻,這股力量感隻剩下殘破與悲壯。它像一頭擱淺在死亡沙灘上的巨鯨,曾經的輝煌與力量都被時間與災難侵蝕,隻剩下鋼鐵的骨架在無聲地哀嚎。
一股莫名的情感湧上心頭,仿佛與眼前之物產生了共鳴一般。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茫茫宇宙中找到了一個知音——同樣孤獨漂泊於星際之間的存在。而此刻呈現在眼前的這艘殘破不堪的星艦,正如同自己這般,皆是被遺棄在此處的“異鄉客”,拚命想要在這片荒蕪之地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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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敬畏之心,林燼緩緩地向著那個巨大的撞擊坑飛去。隨著距離逐漸拉近,那種奇異的感觸愈發強烈起來。他能夠清晰地察覺到從星艦殘骸上傳來的陣陣波動:有金屬特有的寒冷觸感;有能源衰竭後的死寂氛圍;還有那麼一絲絲難以言喻的不甘心......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且複雜的氣場。
當真正抵達坑底時,周圍環境中的輻射強度明顯升高許多倍。原本就狂暴不安的能量粒子更是猶如脫韁野馬般肆意亂竄,但奇怪的是它們卻又好像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或製約,活動得越發頻繁激烈。
當他最終抵達星艦那如同山巒般巨大的艦體下方時,那規律的機械波動已經清晰可辨。來源是艦體側麵,一個相對完好的、似乎是緊急出入口的方形結構旁邊,一個嵌入裝甲板的、屏幕已經碎裂的終端設備。那微弱的藍光,正是從終端內部透出。
就在林燼的意識體靠近,試圖感知或與這終端建立某種聯係時——
滋啦——!
那終端的藍光猛地閃爍了一下,亮度驟然提升!緊接著,一個斷斷續續、夾雜著大量噪音、語調卻異常平穩合成的電子音,突兀地在他意識中直接響起,使用的是一種他從未聽過,但其核心意思卻能直接理解的複雜語言:
【警告……未知意識體接近……】
【識彆……非本艦登記生命形式……能量特征……混亂……高威脅度……】
【根據……‘最終守則’第七條……啟動……防禦性驅逐協議……】
嗡——!
終端旁邊的裝甲板突然滑開,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發射口!下一刻,兩束凝練的、呈現亮藍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出洞,以極高的速度射向林燼的意識體!
這攻擊來得極其突然,且能量性質與焦岩魔像的狂躁截然不同,更加集中、精準,帶著一種純粹的、冰冷的破壞意圖!
林燼一直在警惕可能來自環境的生物攻擊,卻沒想到會遭到這艘“死船”殘留自動化係統的襲擊!
危機時刻,那在“噬淵”和時空亂流中磨礪出的戰鬥本能再次救了他。他的意識體沒有硬接,而是猛地向側麵閃爍——並非物理移動,而是以一種消耗精神力的方式,強行扭曲了自身在現實層麵的“坐標投影”!
咻!咻!
兩束能量光束擦著他意識體的邊緣掠過,擊中後方焦黑的地麵,瞬間留下了兩個深不見底、邊緣光滑如同鏡麵的小洞,洞口還散發著絲絲寒氣!
好強的穿透力和低溫效應!這絕非普通的能量武器!
【目標……規避成功……威脅等級提升……】
【啟動……次級防衛單元……】
電子音依舊平穩,但攻擊卻毫不留情。星艦殘骸表麵,另外幾個不起眼的凸起處裝甲板滑開,更多的能量發射器探出,鎖定了林燼!
林燼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剛剛從魔像口中逃生,不是來和一台破機器死磕的!但他也意識到,這艘星艦的自動化係統顯然還在部分運行,並且將他判定為入侵者。強行對抗,且不說勝負難料,就算贏了,也可能徹底毀掉這艘船可能蘊含的、關於這個世界或離開方法的寶貴信息!
必須溝通!或者……壓製!
他不再閃避,而是將意識體猛地凝聚,將那團不穩定、交織著暗紅與白金的火苗催發到極致,同時,將一絲源自“噬淵”的、充滿汙染性的“信息劇毒”混合著啟明星碎片的坐標祝福波動,如同包裝著糖衣的炮彈,朝著那個發出聲音和指令的終端,猛地投射過去!
這不是能量攻擊,而是一種更加本質的、信息層麵的衝擊與展示!
他傳遞過去的信息包,包含了幾個核心內容:
1.他並非這個世界的原生掠食者展示與焦岩魔像戰鬥、吞噬其能量的片段,並強調其能量與自身的不兼容)。
2.他同樣是“墜落者”展示時空亂流、意識崩碎的模糊片段,以及那不屬於此界的能量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