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壁，藍綠色的瑩光如同呼吸般明滅，映照著兩張曆經磨難後、沉澱了太多故事的麵容。
林燼的暗銀色核心懸浮著，表麵裂紋愈合後的痕跡如同星辰的軌跡，內斂而神秘。秦雨薇站在瑩光之中，身體上淡化的銀暗紋路如同天然圖騰，右眼的暗金星璿緩緩旋轉，倒映著通道內流動的能量光帶，也倒映著林燼那非人的核心形態。
沒有劫後餘生的狂喜，沒有久彆重逢的激動，隻有一種深深的、仿佛隔著一層無形壁障的凝視與確認。
她看著他的核心，他感知著她的存在。
“雨薇。”林燼的意念溫和而穩定，如同亙古的磐石，“你感覺怎麼樣？”他詢問的是她的身體，她的意識，更是她那雙眼睛中透露出的、陌生的深邃。
秦雨薇沒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偏頭，右眼的星璿轉速似乎加快了一絲，目光穿透林燼的核心表麵，仿佛在“閱讀”他內部的力量構成、創傷愈合的程度以及那混沌星火的狀態。這是一種全新的、帶著解析意味的感知方式。
“身體……像是被重新拚湊過，脆弱，但很‘通透’。”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久未說話的微啞，卻異常清晰，“那些裂紋……現在像是一種‘接口’或者‘過濾器’，我能感覺到地脈能量通過它們緩慢地進出，很溫和。”她抬起一隻手，手背上淡銀色的紋路在瑩光下微微發亮，“力量……很混亂，但又很奇怪地‘有序’。光、暗、蒼白殘留的信息、還有你傳遞過來的那些……‘規誡’碎片，它們好像找到了某種……共存的‘協議’。”
她的描述讓林燼心中稍安，但也更加確認她的狀態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難以預測的變化。
“你的眼睛……”林燼的意念傳遞過去。
秦雨薇的左眼正常的黑色瞳孔）看向他，帶著熟悉的關切與一絲疲憊，而右眼的暗金星璿則依舊保持那種近乎神性的冷靜觀察。“右眼……看到的東西不一樣了。”她輕聲說，“不僅僅是物質和能量，還能看到一些……‘信息流’、‘規則脈絡’，甚至……‘時間留下的痕跡’。”她的目光投向通道壁，“比如這裡，我能‘看’到這條地脈通道非常古老，它經曆過三次大規模的‘源初之火’噴發，上一次活躍是在……大概八千年前？還有，我們昏迷期間，有十七股不同的微弱能量流經這裡，其中三股帶著人類的靈魂波動，但很絕望……”
她頓了頓，右眼的星璿微微黯淡，流露出一絲屬於“秦雨薇”本身的情緒波動：“林燼……外麵……好像過去很久了。地脈能量裡殘留的‘時光塵埃’告訴我……我們在地底，至少沉睡了……三年以上。”
三年？！
林燼的核心微微一震。雖然早有預感時間不對等，但三年這個數字，依然沉重地擊中了他。三年，在末世中意味著什麼？灰燼哨站可能早已徹底湮滅，雷浩他們生死未卜，地球的局勢恐怕已經天翻地覆！
“先離開這裡。”林燼壓下心中的波瀾，“我們必須知道外麵變成了什麼樣，找到雷浩，還有……弄清楚那道‘裂痕’。”
秦雨薇點了點頭，右眼的星璿重新穩定：“我能感覺到通道的出口方向……跟我來。”
她似乎無需刻意感知，就能與這條地脈通道產生某種和諧的共鳴，如同水中的遊魚。她邁開步伐，動作起初有些僵硬生疏，仿佛不太習慣這具“新”的身體，但很快變得協調。她身上的淡銀色紋路隨著步伐微微發光，與通道的瑩光交相輝映。
林燼的核心無聲地懸浮在她身側，如同忠實的守護靈。
通道並非筆直，蜿蜒曲折，時寬時窄。沿途，秦雨薇不時停下，右眼星璿流轉，凝視著通道壁上某些能量彙聚的節點或殘留的古老印記，仿佛在讀取著地球塵封的記憶。
“這裡……曾是一個遠古自然信仰的祭祀點……他們崇拜地脈，稱之為‘大地之母的血管’……”
“看這些能量淤積的痕跡……‘蒼白寂滅’的力量曾試圖侵蝕這裡，但被地脈自身的淨化能力排斥了……不過也留下了汙染……”
“前麵出口附近……有近期人類活動的痕跡！很微弱，但確實有！能量殘留很雜亂，有異能，有火藥，還有……一種我不熟悉的、帶著冰冷機械感的能量特征……”
她的“視野”和解讀能力，讓林燼能夠更深入地了解這條通道和外界可能的情況。那種“冰冷機械感”的能量特征，讓他想起了“裁決者”的裝備，難道他們的殘部還在活動？或者有其他類似的勢力？
終於，前方的通道開始向上傾斜，瑩光逐漸變得明亮，並混雜進了自然的光線——不是陽光，而是一種昏暗的、仿佛永遠處於黃昏或黎明時分的慘淡天光。
空氣中傳來了風的聲音，還有隱隱約約的、變異生物的嘶吼，以及更遠處，零星的、斷斷續續的爆炸聲或能量武器的嗡鳴。
末世的氣息，依舊濃烈，但似乎……基調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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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蒼骸”降臨初期那種純粹的、令人窒息的絕望與混亂，而是一種更加沉鬱、麻木、在廢墟與變異中艱難求存的，屬於“後蒼白時代”的荒涼與掙紮。
秦雨薇在出口處停下腳步。那裡被茂密的、顏色暗沉發紫的變異藤蔓和苔蘚半掩著。她伸出手，指尖亮起一點微弱的白金與暗金交織的光芒，輕輕觸碰那些藤蔓。
藤蔓仿佛感受到了什麼令它們敬畏或困惑的氣息，竟然無聲地向兩側退縮，露出了一個可供人通過的縫隙。
她率先走了出去，林燼緊隨其後。
眼前的景象，讓即使早有心理準備的林燼，也感到一陣強烈的衝擊與陌生。
天空，是永恒的灰黃色，厚重的輻射雲或孢子雲低垂，遮蔽了真正的陽光，隻透下昏黃黯淡的光線。空氣中彌漫著陳腐、血腥、還有某種類似臭氧和金屬鏽蝕混合的怪味。孢子汙染的氣息依然存在，但濃度似乎真的降低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複雜的輻射塵和化學汙染。
他們所處的位置，似乎是一片丘陵地帶。但眼前的丘陵，已非記憶中的地貌。土地呈現不健康的黑褐色，植被稀疏，僅存的樹木扭曲乾枯，枝丫如同鬼爪。大地上布滿了巨大的裂縫、隕石坑般的凹陷，以及一些明顯是人工建造、如今卻已大半坍塌鏽蝕的金屬建築殘骸。
極目遠眺，地平線上依稀能看到一座城市的輪廓，但那城市已無高樓大廈，隻剩下無數斷裂的鋼筋骨架和焦黑的廢墟，如同巨獸死去的骸骨。城市上空，盤旋著一些黑點，不知是變異飛禽還是……飛行器？
更讓林燼在意的是，在他的感知和秦雨薇右眼的“視野”中，這片大地的“能量場”極其混亂而活躍。除了殘留的蒼白孢子能量，還有狂暴的輻射能、紊亂的地磁波動、以及……至少四五種不同性質、強度不一的異能波動在遠處相互碰撞、糾纏！
這裡，比他離開時，似乎更加“熱鬨”，也更加……危險。
“時間……果然改變了很多。”秦雨薇輕聲說，右眼星璿掃視著荒涼的大地，“生態徹底變異了。蒼白孢子不再是唯一的威脅，輻射、化學毒物、還有因環境劇變而瘋狂進化的本土生物……都成了致命的因素。”
她指向遠方城市廢墟的方向：“那裡有相對密集的生命和能量反應，但很混亂，充滿敵意。而且……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能量結構’，像是大型的屏障或力場，風格……很粗糙，但有效。是幸存者建立的新據點？”
就在這時——
咻！砰！
一發拖著赤紅尾焰的信號彈，從他們側前方數百米外的一片亂石堆後升起，在高空炸開，形成一個醒目的紅色光團！
緊接著，一陣急促而警惕的呼喊聲傳來，使用的是某種帶著濃重口音、混雜了舊時代詞彙和末世俚語的漢語：
“東邊！石林方向！有能量反應！非注冊波段！”
“是新型變異體？還是‘鐵皮罐頭’的偵察單位？”
“一組、二組，左右包抄！三組火力掩護！動作快！”
“小心點！彆又是‘噬光者’！”
伴隨著喊聲，十幾個身影從亂石堆後迅速躍出，呈戰鬥隊形向著林燼和秦雨薇所在的位置包抄而來！
這些人衣著破爛卻實用，用各種廢舊金屬、皮革和變異獸皮拚湊成護甲，臉上塗抹著油彩或戴著簡陋的防毒麵罩。他們手中武器五花八門，有改裝過的步槍，有粗糙的能量發射器似乎利用的是某種變異晶體），甚至有人拿著冷兵器和簡陋的機械弩。
他們的動作迅捷，配合默契，眼神警惕而凶狠，顯然是經驗豐富的末世幸存者戰士。
但讓林燼和秦雨薇目光一凝的是——這些戰士中，竟然有超過一半的人，身上散發著明顯的異能波動！火焰、冰霜、強化肉體、操控金屬……雖然強度不一，技巧看似粗糙，但確確實實是異能者！而且比例如此之高！
在他們沉睡的這三年裡，人類的異能覺醒和運用，似乎已經變得……普遍化了？
“是人類幸存者。”秦雨薇低聲說，左眼恢複常態，右眼的星璿也略微內斂，減少了那種令人不安的“審視”感，“但他們很警惕，把我們當成威脅了。”
“不要主動攻擊，表明身份。”林燼的意念傳來，“先弄清楚情況。”
秦雨薇點了點頭，上前一步，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並用清晰的聲音喊道：“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人類幸存者！剛從地底出來！”
她的聲音在寂靜荒涼的丘陵間回蕩。
包抄而來的戰士們動作微微一滯，但沒有放鬆警惕，武器依舊指著他們。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疤痕、身材魁梧的光頭大漢，他手中握著一把冒著淡淡寒氣的、似乎用某種變異獸骨和金屬打造的戰斧，眼神銳利地打量著秦雨薇和她身後懸浮的林燼核心。
“人類幸存者？”光頭大漢的聲音粗啞，“地底出來？扯淡！這鬼地方的地下除了變異蚯蚓和輻射水，還能有什麼？還有，你後麵飄著的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新型共生體？還是‘鐵皮罐頭’的探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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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鐵皮罐頭”，顯然是指代某種敵人。
“那是我的……同伴。他受了重傷，形態有些特殊。”秦雨薇冷靜地解釋，她注意到這些戰士在看到林燼核心時，雖然警惕，卻並沒有表現出對“非人存在”的極端恐懼或立刻攻擊，仿佛已經見怪不怪。“我們在地下避難所沉睡了很久，剛蘇醒出來。能告訴我們，現在是哪一年嗎？這裡是什麼地方？‘鐵皮罐頭’又是什麼？”
光頭大漢和他的隊員們交換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評估秦雨薇話語的真實性。秦雨薇的外表雖然有些奇異紋路和右眼），但確實是人類，而且氣質沉靜，不像是瘋狂的掠奪者或變異怪物。
“哪一年？”光頭大漢嗤笑一聲，“舊曆早就沒人用了。現在是‘新紀元’三年，或者按‘自由堡’的算法，是‘大災變後第1278天’。這裡以前叫江州丘陵區，現在？沒名字，就他媽一片爛地，我們‘石牙部落’的地盤。”
新紀元三年！果然！
自由堡？石牙部落？看來幸存者已經形成了新的勢力和聚居點。
“至於‘鐵皮罐頭’……”光頭大漢的臉色陰沉下來，“是一群穿著全身鐵皮、用著怪能量武器的雜種！自稱什麼‘淨火遺民’，到處抓人，搶資源，清理他們所謂的‘汙染區’，媽的比變異體還煩人！”
淨火遺民？！裁決者的殘部！他們果然還在活動，而且似乎在積極擴張、清理？
就在光頭大漢說話間，秦雨薇的右眼星璿不易察覺地轉動了一下，看向遠方的天空。她的臉色微微一變。
“小心！”她突然低喝道，“有高速飛行單位接近！能量特征……匹配‘鐵皮罐頭’的空中偵察器！”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天際傳來一陣低沉的、不同於任何自然生物的引擎嗡鳴聲！一個通體暗灰色、呈扁平梭形、尾部噴著淡藍色光焰的小型飛行器，如同幽靈般從雲層中穿出，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高速俯衝而來！
飛行器下方，一個紅色的掃描光束已經亮起，鎖定了這片區域！
“操！是‘食腐鳥’！”光頭大漢臉色劇變，“被發現了！全員隱蔽！準備對空！”
戰士們立刻熟練地尋找掩體，舉起手中的對空武器——幾把改裝過的、槍口粗大的霰彈槍和兩架簡陋的、閃爍著不穩定電光的磁軌弩。
但那架被稱為“食腐鳥”的飛行器速度極快，顯然不是這些簡陋武器能輕易對付的。它的掃描光束已經鎖定了秦雨薇和林燼，似乎在重點分析他們異常的能量特征。
“檢測到高優先級異常能量反應……與數據庫‘涅盤’項目目標a、b部分吻合……”一個冰冷的、經過機械合成的女聲從飛行器擴音器中傳出，赫然是編號742的聲音！“確認目標存活。執行捕獲協議。反抗者，清除。”
飛行器兩側彈出武器端口，能量凝聚的光芒開始閃爍！
“媽的！他們果然是衝你們來的！”光頭大漢怒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情況緊急，無暇解釋！
“躲開！”秦雨薇對石牙部落的戰士們喊道，同時，她右眼的暗金星璿光芒大盛！
她沒有攻擊，而是將目光投向空中那架“食腐鳥”。瞳孔中的星璿仿佛活了過來，瘋狂旋轉，一道道無形的、蘊含著複雜信息結構和規則解析意味的意念波紋，如同無形的蛛網，瞬間罩向了飛行器！
這不是能量衝擊，而是……信息層麵的入侵與乾擾！
秦雨薇在嘗試利用她右眼的新能力，直接“解讀”並“擾亂”飛行器的控製係統和能量回路！
嗡——！
飛行器猛地一顫！俯衝的軌跡出現了偏差，武器端口的能量光芒也變得明滅不定！擴音器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和斷斷續續的警告：“係統……受到未知信息流汙染……邏輯模塊……錯誤……”
編號742顯然沒料到目標b秦雨薇）竟然掌握了這種直接攻擊電子係統的詭異能力！
“趁現在！打它下來！”光頭大漢抓住機會，怒吼著扣動了扳機！其他戰士也紛紛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