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星雲邊緣的臨時醫療站裡,淡紫色的精神隔離罩正隨著葉婉音的呼吸微微起伏。沈星遙指尖凝結的金芒剛觸碰到隔離罩表麵,就被一股墨綠色的波紋彈了回來,像投入沸油的水珠般炸開細碎的光點。
又失敗了。葉婉音摘下沾著冷汗的醫用手套,白大褂袖口沾著幾點深褐色的汙漬——那是被時間寄生蟲感染的患者咳出的能量結晶。她轉身時,發梢掃過金屬操作台,帶起一串叮叮當當的輕響,台上擺著的七八個玻璃培養皿裡,淡綠色的寄生蟲樣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在營養液裡投下扭曲的影子。
沈星遙蹲下身,輕輕撫摸著隔離罩裡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這孩子來自澤塔星係,原本有著像向日葵花盤般燦爛的金發,此刻卻枯槁如枯草,每根發絲都纏繞著細小的墨色絲線。莉莉,看著我。他的聲音比平時放得更柔,掌心貼在隔離罩上,試圖傳遞治愈能量,還記得昨天教你的兒歌嗎?星河彎彎,像外婆的臂彎...
小女孩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喉嚨裡發出類似靜電的滋滋聲。她的瞳孔裡浮現出不斷重複的畫麵:燃燒的星艦、尖叫的母親、斷裂的全家福。這些畫麵像錄像帶般卡在最痛苦的幀,每重複一次,她皮膚下的墨線就加粗一分。
不行!葉婉音猛地按下操作台側麵的紅色按鈕,隔離罩瞬間注入淡藍色的鎮定霧氣。她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耳墜上的銀質柳葉隨著急促的呼吸搖晃,她的海馬體已經被寄生蟲啃噬成蜂窩狀了,我們的治愈能量隻能修複神經突觸,卻擋不住這些東西回溯記憶的能力。
醫療站的金屬門突然被撞開,程敘背著一個昏迷的中年男人衝進來,他的機械義肢在門框上劃出刺耳的火花。又一個!他把人放在空置的隔離艙裡,扯下沾著油汙的護目鏡,這家夥是機械聖域的工程師,剛才在檢修能量管道時突然暴走,手裡的等離子焊槍差點拆了半個星港。
被隔離艙罩住的男人突然睜開眼,他的虹膜裡爬滿蛛網狀的墨色紋路。瑪莎...我的瑪莎...他喃喃自語,手指在空氣中徒勞地抓撓,彆碰那個反應堆...快跑啊!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手腕處的皮膚像融化的蠟般滴落,露出下麵泛著金屬光澤的機械骨骼。
沈星遙注意到男人胸口彆著的星艦模型徽章,那是三十年前遠航者號的紀念款。他在重複遠航者號失事時的記憶。他突然按住葉婉音的肩膀,指尖的金芒映在對方錯愕的瞳孔裡,婉音,你有沒有發現?這些被寄生的人,重複的都是人生最痛苦的時刻。
葉婉音猛地轉身翻找病曆夾,金屬文件夾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澤塔星係的小女孩,家園被隕石撞擊;機械工程師,妻子死於星艦事故;還有前天那個植物族戰士,親眼看著族群被火山噴發吞噬...她的聲音突然卡住,手指停在最新一份病曆上,他們的痛苦記憶都和有關。
醫療站頂部的警報燈突然轉成刺眼的紅色,尖銳的蜂鳴聲中,廣播係統傳來裴景行急促的聲音:所有醫療人員注意!星港b區出現大規模感染,寄生蟲正在通過通風係統擴散,重複,正在通過通風係統——
話音未落,通風口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程敘眼疾手快地拽過旁邊的金屬櫃堵住風口,櫃麵立刻映出無數細小的黑影在裡麵瘋狂衝撞。是孢子形態!他的機械義肢彈出三根金屬探針,死死釘住搖晃的櫃子,這些鬼東西能通過空氣傳播!
葉婉音迅速按下操作台中央的藍色按鈕,醫療站的通風係統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開始往空氣中注入淡金色的殺菌噴霧。這是用星弦的淨化之音提取的聲波結晶,暫時能抑製孢子活性。她邊說邊扯下白大褂的下擺,利落地撕成布條遞給沈星遙,快,給所有隔離艙加裝第二層防護。
沈星遙剛把布條纏在莉莉的隔離艙上,就聽到身後傳來玻璃破碎的脆響。那個機械工程師的隔離艙不知何時裂開了縫隙,墨綠色的霧氣正從裂縫中滲出,在地麵上聚成小小的漩渦。更可怕的是,工程師的身體已經完全透明,隻有那雙爬滿墨線的眼睛懸浮在空中,直勾勾地盯著葉婉音。
小心!沈星遙猛地撲過去把葉婉音推開,自己的手背卻被霧氣掃過。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血管蔓延,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三十年前的畫麵:幼兒園教室坍塌的瞬間,他把最後一個孩子推出門外,石塊砸落時,孩子們驚恐的哭喊聲像鋼針般紮進耳膜。
星遙!葉婉音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沈星遙感覺自己被按在冰冷的地麵上,對方的眼淚滴在他的額頭上,溫熱的觸感讓那些恐怖的畫麵出現了一絲裂痕。他想抬手觸摸對方顫抖的臉頰,卻發現指尖正變得透明。
程敘的機械義肢突然發出刺眼的白光,他把義肢貼在沈星遙的手背傷口上,滋滋的電流聲中,墨綠色的霧氣被逼出皮膚,在空中凝成一個小小的蟲影。是精神衝擊!他咬著牙加大電流輸出,機械義肢的金屬外殼因過載而發燙,這些寄生蟲不是在啃噬記憶,是在放大痛苦情緒,讓宿主的精神能量成為它們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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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婉音突然抓起操作台邊的針灸包,銀針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黃帝內經》有雲:痛則不通,通則不痛她的指尖在沈星遙的百會穴、太陽穴迅速點過,銀針精準地刺入穴位,寄生蟲依靠痛苦記憶產生的淤堵能量生存,或許...她突然抬頭看向程敘,眼眸裡閃過一絲決絕,或許我們該反其道而行之。
程敘的機械義肢突然指向醫療站的全息投影屏,上麵正循環播放著南星團隊傳來的寄生蟲分析報告。你是說...用正麵情緒對衝?他的機械眼突然放大,但怎麼可能讓這些被寄生的人瞬間開心起來?他們被困在最痛苦的記憶裡啊!
葉婉音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處一個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當年建築事故時被鋼筋劃傷留下的印記。星遙,還記得這裡嗎?她的指尖輕輕劃過疤痕,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把我從廢墟裡拉出來時,手裡攥著半朵被碾碎的小雛菊,說要種在新家的花盆裡。
沈星遙的瞳孔猛地收縮,手背的透明狀態開始緩解。他想起那天的陽光透過廢墟的縫隙灑下來,在葉婉音沾滿灰塵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的眼睛亮得像雨後的星空。那些溫暖的畫麵像投入墨池的清水,開始稀釋蔓延的黑暗。
這就是關鍵!葉婉音突然站起來,銀針在她指間轉出漂亮的弧線,寄生蟲能放大痛苦記憶,那我們就用更強烈的幸福記憶覆蓋它!程敘,快聯係林疏桐,讓她立刻調派所有能引發正麵情緒共鳴的人來星港——星弦的音樂、蔓影的花海、還有那些經曆過生死重逢的情侶...
她的話沒說完,醫療站的大門突然被一股巨力撞開。林疏桐站在門口,白色的星艦製服上沾著點點墨痕,身後跟著星弦和抱著琴盒的薇薇安。我們在監控裡看到了。林疏桐的目光掃過那些懸浮的眼睛,落在沈星遙逐漸恢複血色的手背上,星弦已經在星港中央廣場搭建了臨時演奏台,艾莎和羅伊正在外圍建立冰雪防火牆,防止孢子擴散。
星弦打開琴盒的瞬間,淡紫色的星晶豎琴發出嗡鳴,琴身上鑲嵌的星塵隨著她的指尖亮起。我準備了《重逢賦》,是用一百對重逢情侶的笑聲譜成的。她的裙擺隨著琴弦的震動泛起漣漪,但需要有人配合傳遞情緒,單純的音樂隻能暫時壓製,不能根治。
薇薇安突然握住葉婉音的手,淡紫色的眼眸裡映出對方驚訝的表情。我可以連接所有人的精神網絡。她的長發無風自動,發梢的光點落在隔離艙上,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但需要你和沈星遙做情緒錨點,你們的治愈能力能放大幸福記憶的能量。
沈星遙剛站起來,就聽到莉莉的隔離艙傳來細微的響動。小女孩不知何時醒了,枯槁的金發間冒出幾縷嫩芽般的金色。她的小手貼在艙壁上,掌心映出一朵模糊的向日葵圖案——那是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
程敘的機械義肢突然指向通風口,剛才還在瘋狂衝撞的孢子突然安靜下來,在金屬櫃麵上縮成一團團墨綠色的小球。有效果!他的機械眼閃過興奮的紅光,這些東西在害怕!
就在這時,醫療站的地麵突然劇烈搖晃。裴景行的聲音再次從廣播裡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不好!星港底部的能量核心被寄生蟲感染了,它正在回溯核心爆炸的記憶,還有三分鐘就會——
廣播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能量核心發出的低沉嗡鳴。葉婉音下意識地握住沈星遙的手,兩人掌心的金芒在空中交彙成一道明亮的光帶。林疏桐的星淵火種在胸口亮起,白色的光芒順著她的指尖注入地麵,暫時穩住了搖晃的醫療站。
星弦的琴弦突然繃得筆直,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核心的痛苦記憶太強了,我的音樂被壓製了!星晶豎琴上的星塵開始黯淡,它記得自己被製造時,工匠們因工傷失去的手指、因輻射病變的皮膚...
沈星遙突然看向那個機械工程師懸浮的眼睛,對方的瞳孔裡,除了星艦失事的畫麵,還閃過一個模糊的婚禮場景。工程師先生!他突然大喊,聲音在嗡鳴中顯得格外清晰,你妻子瑪莎在婚禮上說過什麼?你記不記得?
懸浮的眼睛猛地一頓,婚禮進行曲的旋律突然從虛空傳來。工程師透明的身體開始凝實,他顫抖著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樸素的銀戒:她說...哪怕變成宇宙塵埃,也要在引力場裡找到彼此的軌跡...
隨著這句話出口,他周身的墨線開始消退,隔離艙的裂縫自動愈合。更奇妙的是,地麵的震動竟然減弱了幾分,能量核心的嗡鳴裡,隱約混入了一絲溫暖的調子。
葉婉音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抓起三根銀針分彆刺入自己的膻中、神門、太衝三穴,一股柔和的金色能量從她身上爆發出來。所有人聽著!她的聲音通過薇薇安的精神網絡傳遍整個星港,回憶你們最幸福的瞬間!初吻的溫度、孩子出生時的啼哭、失而複得的擁抱——把這些記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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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遙緊緊握住她的手,兩人的能量在空氣中交織成金色的網絡。莉莉的隔離艙裡,向日葵圖案越來越清晰;機械工程師的身體完全恢複,正對著虛空喃喃說著什麼;醫療站外,星弦的《重逢賦》突然拔高,伴隨著無數人自發的笑聲、歡呼聲,形成一股洪流。
能量核心的嗡鳴突然變成了柔和的哼唱,那是星港建造者們當年工作時哼的調子。程敘的機械義肢檢測到核心溫度正在下降,他看著屏幕上迅速減少的紅色警報,突然吹了聲口哨:搞定了?
葉婉音剛要回答,就看到通風口的金屬櫃開始融化,墨綠色的液體順著櫃腳流到地上,在接觸到金色能量網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冒起白色的煙霧。那些被寄生的人眼中的墨線正在消退,懸浮的眼睛重新落回眼眶,帶著劫後餘生的迷茫。
林疏桐走到窗邊,望著星港廣場上湧動的金色光海。星弦的豎琴周圍開滿了蔓影召喚的熒光花,艾莎的冰雪牆反射著溫暖的光芒,羅伊坐在火焰構成的長椅上,正聽一個老人講述自己與老伴的相識故事。
還沒完全搞定。她轉身時,星淵火種的光芒在瞳孔裡跳躍,這些寄生蟲隻是暫時蟄伏,我們需要找到它們的源頭。她的目光落在沈星遙和葉婉音交握的手上,那裡的金芒正緩緩滲入地麵,但至少我們知道了,治愈不僅需要能力,更需要...勇氣去回憶幸福。
沈星遙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道被霧氣掃過的痕跡已經消失,隻留下淡淡的金色印記。葉婉音靠在他的肩膀上,銀質柳葉耳墜輕輕蹭著他的脖頸,帶來一陣微癢的觸感。
醫療站外傳來孩子們的笑聲,那是莉莉和其他幾個被治愈的孩子在廣場上追逐熒光花。薇薇安的精神網絡裡,無數幸福的記憶像星星般閃爍,構成一張溫暖的網,籠罩著整個星港。
隻有程敘注意到,通風口融化的金屬液體裡,有一滴墨綠色的水珠沒有蒸發,它順著地板的縫隙,悄無聲息地鑽進了黑暗裡。他的機械義肢輕輕敲了敲地麵,發出沉悶的回響,像是在回應某個遙遠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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